村庄和家（外一章）_散文_赵应征

大地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海洋，村庄是海洋中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岛屿。

村庄里的人们出出进进，来来往往有通往村外的那条小路指引方向，村民不可能看不清路，而走到另一个村庄。

生长在岛屿上的飞鸟，飞来飞去，飞进飞出，也同样有通往岛屿上的道路。

只不过飞鸟的道路在天空，人的肉眼看不到，飞鸟自然知道它们的道路在哪里。

人们要去另一个遥远的陌生的村庄，必须通过储存在头脑中的记忆和导航器做指引，飞鸟除了有超凡的记忆外，也有导航器，它们一旦飞往遥远的异国他
乡，返回时靠的也是导航器。

不过它们的导航器确切地说，要比人类的导航器发明的早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它们回归到自己所居住的岛屿当然是很简单的事。

人们在自己的村庄住久了，总是想方设法往城里钻，在城里建立自己的另一个家园。

住在岛屿上的飞鸟，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或者一生都居住在岛屿上不愿离开它们的家园，它们非常厌恶城里的生活。

有人即便是人为的将它们的家园捣毁掉了，它们宁愿去另一个岛屿建立新的家园，也不去城中寻找另一个住所。

村庄里的村民王五，外出多年打工杳无音讯，父母整天以泪洗面，望眼欲穿，终不见回归。他的姐妹们只能在村口路边，用粉笔画上一个圈，烧上几张纸，
为他送去冥币和过冬的棉衣。

一天，我在一个遥远而繁华的城里遇见发小张瘸子，张瘸子弟兄四个，他排行老四。过去家里很穷，娶媳妇有点难。于是他独自外出打工，挣了很多钱，在
城里娶到一个漂亮的媳妇，把家也安置在城里。多年没有看到他，马上又要到蛇年春节，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张瘸子把头从小车里伸出来，脸上挂满泪珠说，今年不回去了。我有点疑惑又问，怎么能不回家？他止住哽咽说，爹娘都去世了，哪里还有家。



水蓬草没有未来  



冬天来了，接着很快又要下雪，天寒地冻让村庄里的人们又将经受一次严冬的考验。

我在村口遇见老队长，他笑呵呵地说，冬天来了怕啥，冬天又不吃人。再冷咱们家家都有空调，有电暖气，有电褥子，还有做饭的电炉子。

过去那些年，每到冬天，睡觉有土炕，做饭要用柴火烧，即便用土炕取暖也离不开柴火烧炕。

大田里的玉米杆，谷子杆，高粱杆，黄豆杆一切作物的的秸秆都被社员拉进生产队的牲口场。

除了玉米秆被社员用铡刀切成短节喂牛马之外，其他作物的秸秆都堆在牲口场上，让饲养员在牛棚里点着，供牲口取暖使用。

为了节俭村庄里的人们都下河滩，在河滩砍伐一种叫水蓬草的植物做燃料。

说是草，其实比那些遍布河滩的其他蒿草高大，丰满得多。秋天，一株水蓬草可以长到半人高。主干足有一个成年人的胳膊粗。冬天，水蓬草干枯了，砍伐
回来，无论烧炕，烧饭都是最佳的燃料。

那时每年进入冬季，我和发小们每人拉一辆小平车就去河滩里砍伐水蓬草。

水蓬草也和人一样，有高有矮，有粗有细。发小们都喜欢找粗的去砍伐。因为砍十几株粗的就足够装满一平车，空闲时间就可以去河边玩耍。假如砍伐细的
起码得砍伐几十株才能装足一车，而且费工费时。

大家一旦进入河滩，看到长势粗的，就一窝蜂朝那边冲过去。

发小未未是一个最懒惰的人，干什么事总想一劳永逸怕出力图清闲。大家都在积极踊跃的砍伐，他坐在平车上“坐山观虎斗”，看到大家砍伐下来后，命令
每人赐给他几株。大家不敢反对。因为他人高马大比同龄的发小高出一个头，力气又比其他发小大几倍。

未未懒惰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有人说，未未懒惰成性，是一种病态。是从母体里带来的。他母亲生下他们姐弟八个，他排列最后。上面都是女孩。他从小被
父母娇生惯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发小们在他家门前玩耍，到了饭点，母亲喊叫他当成耳旁风。母亲每次到时，都会将饭送到他手上。

上小学时，一次老师布置了作业，大家都在课桌上做作业，他却懒惰地怕动脑袋。偷偷在桌子下编纸飞机。老师收看作业问他，未未你怎么不做作业？他用
手指了指同桌一个同学说，你别管等他做完，我照他的作业抄写出来就行了。老师只好罚他站一个小时。

后来，听村里人说，那年父母给未未找了个对象，结了婚。婚后没几天娶回的媳妇跑回了娘家再没回来。原因是他太懒惰，竟然连做那种事，都懒的做。

水蓬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河滩落户的。因为它繁殖快，生长发育期长，个头大，抢先占领了河滩大部分地盘。

它怎么也没有想到，偏偏是这种优势，给它带来灾难性后果。人们进入河滩首先奔着它而去。砍的砍伐的伐，整个一个冬天，人们就会将其砍伐的片甲不
留。

没想到，1978年八月，老天滴滴啦啦下了一个多月的雨，村子前的那片河滩里的水，一天天涨了起来。把原来生长水蓬草的地盘，淹没的寸土不留。

如今不需要再去砍伐水蓬草，再一个水蓬草被水淹没后再也不会生长的。但是我们这些当年曾经的发小和村庄里的人们，不会忘记水蓬草为村民所做出的贡
献。

水蓬草的命运是被浩荡的河水淹没了，再过若干年，我们这些过去的发小，是不是也会像水蓬草一样，被时间的河流所淹没。

写于2024年12月29日夜

作者：赵应征  山西省永济市税务局，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br>标题 : 村庄和家（外一章）_散文_赵应征 <br>发布位置 :  <br>联系人:莫言941<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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