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坡老汉

偶尔看到王温正老师的美篇《寻觅足迹：泥坡村的往事追寻》。“泥坡村”三个字映入眼帘，一下子激活了脑海里的儿时记忆。

家乡弓家庄，地处临猗县，临猗从地理位置上又分坡上和坡下，我村在坡上，那是个三面环沟的小村子。村里土地平整，主产小麦、棉花。村小，人实在。庄家地里的活，只要肯下力气，正常年景下，就有吃有穿。村小，弓姓居主，还有宁姓、秦姓、李姓。村小，人心齐，遇到啥难事，一呼百应，大家伙搭把手就办成了。村小，也安静祥和。谁家大声说话，一条巷都能听着。在这样的环境中，用现在的时髦话说，人与人之间少有界限感和戒备心。谁家来个客人，就像是一村人的客人。

村小，也“漂”不起个供销社。买个针头线脑，打个酱油、醋啥的，都要出村去。大人晴天下地干活，雨天干家务活，出村去供销社买东西耽误工夫，跑腿的活，孩子们干。我就常替家里跑腿，特别愿意替父亲跑腿。父亲先是写个纸条，列清楚买啥，到了供销社，我把纸条、钱给售货员，再拿了东西和找的钱，就完事啦。临出门，父亲会交待，到了供销社见了售货员要叫人（称呼叔、伯等）。父亲确认我不乱花钱，东西也不会拿错后，再买东西就不写条子了。他先交待，再让我叙述一遍，算一下需要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找的钱里，我可以花几分钱，或者用于买本子、铅笔、橡皮，买块水果糖也可以。父亲的信任、鼓励加奖励，让我特别喜欢去供销社跑腿。拿着东西回来给父亲报账，总是个高光时刻，父亲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我站在桌前，逐项“报告”买东西的明细，当然也包括找了多少钱，我花了几分钱买了啥。

替父亲跑腿，锻炼了我的算术、表达能力。父母对孩子的教育，真是润物无声，无处不在又不留痕迹。花甲之年，想起承欢父母膝下的往事，思绪仍像开了闸的水。是啊，儿女长多大，也大不过父母的期待。

村小，买生活用品要出村，到外村的供销社去买，真是不方便。但供需之间总会找到平衡。这不，有个泥坡村，村里有作坊，酿醋、酱油，漏粉条、淋粉面。有个老汉，负责走村串巷出售作坊生产的产品。不知道老汉姓名，村里人都叫他泥坡老汉。老汉身体壮实，个头不高，嗓门很大，赶俩牲口车，满满一车作坊生产的产品。牲口系有铃铛，车走铃铛响。不等老汉人进村，叫卖吆喝声、车声、铃铛声已在村里回响。

村子顺着老汉来的方向，有条土路，邻近村口有个比较陡的小坡，叫西南坡。车走在西南坡上，老汉就喊将起来，“换醋来、换酱油、换粉条、换粉面”，吆喝声落下，车已拐过弯，进了村，到了巷口。宁静的小村被老汉这一声吆喝惊动，大人孩子不大会儿工夫，就围在老汉车边上了。老汉麻溜地摆弄着手里的酱油瓶子、醋罐子、车上的大小木桶盖子。老汉嗓门亮，人开朗爱热闹，大人小孩都搭得上话。老汉一来，欢声笑声不断。老汉时间点卡的好，总是饭时到，大概是，早了大人都下地了，车上的东西不下货吧。

早饭时，乡下的雾霭、炊烟缭绕，赶牲畜的吆喝声，烧火的风匣声，鸡鸣犬吠，人声鼎沸，一派田园生机。

儿时的记忆，声声入心慰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