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捞孩子到大仙附体

    解放军攻克太原，王靖国（右二）被俘，押出绥靖公署

    朋友圈看到一则趣闻。
    1934年11月，蒋介石夫妇来到山西，会见阎锡山。蒋阎二人一起，先安排到河边拜访阎锡山父亲。宋美玲没有同去，她在太原，由阎锡山的二太太徐兰森陪同，在城里逛了精营街的
古董市场，买了点首饰什么的。那天围观宋美龄的市民越来越多，她们只好赶快离开，就近跑到王靖国公馆躲起来休息。

    王靖国老妈挺好客，听说来了蒋夫人，赶紧扭着小脚到客厅，见了宋美龄问长问短。这个小脚老太太，说着一口五台话，见面就熟。和主人说话，宋美龄很开心。王母说宋美龄，“你
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福。你甚也好，可就是短个娃娃！”徐兰森听着，更加热情地接过话来，对宋美龄说：“没娃娃也不要紧。定襄有个七岩山，有个捞儿洞，
可灵了！花上三块钱，在水里捞一捞，回来肯定能怀上个娃娃。你要是顾不上去，我就替你去捞一个。”   

    这些话把宋美龄逗得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她也没有真当回事。

    阎锡山的大太太没有生育，这个徐兰森育有五儿一女，她还真的到七岩山捞过娃娃。

    大家都知道宋美龄没有生育。对她来讲不管有没有儿女，捞一个总是很可笑。可是今天她遇到了这样几个阎家和王靖国家的亲属，她必须和这样几个国戚贵胄礼尚往来有问有答。我
由此也揭开帘幕，内窥到蒋阎高层的高官家庭生活的一角。原来他们的妻子老娘，竟然一个一个这样土气，无知迷信到如此地步。他们可是国府的高层人士。

    最早知道孙楚王靖国，是那一张他们被俘，被押出督军府的照片。这些年，知道他们的事就越来越多。这个故事所说的王公馆，距离我的住所也就100来米。整修好了开业也好多年
了。还有一种说法，我们作家协会办公的两栋小楼，都是原先的阎氏家宅。我们所住的这栋楼，2000年新建，当时为了腾地儿，要拆除一片雕梁画栋的民国时代的老宅子，那一套一套
四合院，一看就是达官贵人的家产。当时有人说是孙楚王靖国的家宅。看来传言有根据。附近隔一条胡同，就是阎锡山爱将杨爱源的故居，已经整修，有人参观。王靖国的公馆，后来
被一家公司经营饭馆，走几步就能进去看。宋美龄当年逛过的精营街，也不就挨着我们这栋楼么。抬眼就能望见。今天听到的故事，是这些高官的家事和家人，更叫人来神。

    这些高官的家人，让我想到了一批我自己的朋友。

   西华门王靖国旧居王公馆，重新整修

    我是文革结束以后离开北京回到山西的。我的战友同事，留在北京的，几十年升迁，不缺大官。他们的家属呢，也都是后来陆陆续续跟着进了北京。这些家人，大部分学历低，到北
京以后安排很差。服务行业较多，比如卖肉买菜什么的。几十年在这个圈子里厮混，素质很难有什么改进。这些一线特大城市如果要调整动迁居民住宅区，估计领导会毫不客气地把他
们划作低端人口，一纸命令打发到城圈以外了。

    那是一九九几年呢，我记不清了。我因为一个亲属得了癌，到北京去陪护看病。想起了一个高官朋友，想去找他想想办法，托托门子。这两口子原本早都认得，这些年也一直有联
系。几年不见，进了家，他们也就忙着张罗招待，和我说话。

    女主人突然问我，你家亲戚在哪里住院？哪一个科室？床位号告诉我。

    她说她这些年练气功，现在已经是大师。只要告知方位，她晚上朝那个方向发功，在心里念念符咒注明床号，一定有效。

    说起气功，她一下子像是注射了兴奋剂，说话滔滔不绝，她说东西南北给谁谁发过功，谁的病立马就好。如果遇上传染病，她那个发功，一发就放射一大片。一个县，一个地区，都
管用。

    我对这些怪力乱神一向没有兴趣。那边病情火急，这会儿只能耐着性子听她讲完。隔天我去她家回访致谢，不料她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一旁问：

    昨天半夜你们病房有没有震颤？我昨天半夜12点对着你那个方向发功了。

    你的病人好了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也实在没有心思答复她这种很无聊的问题。你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啊？这家男人也是大官，老婆这样愚昧无知，我太惊讶了。

    今天看到阎锡山家人和王靖国家人，又想起了我这位高官朋友，还有北京那一批形形色色的高官朋友。我突然觉得，现在这高官的家里，和百年以前那些高官家里，其实没有什么变
化。他们的亲属，认知能力都很差。如果一个社会的整体认知水平不高，低能圈层的人数庞大，高官又能怎样，免不了被这种亲属所包围。有时是风习熏染，有时就是掣肘制约。她
们，会影响到这些中枢集团的决策吗？我看难以避免。说不定好多荒谬的决策，就来自家属和近人的干预影响。

    我一向不迷信什么高官群体的认知水平，今天，又算是见识了一回。

作者简介：毕星星，山西作家，山西省散文学会名誉会长。著有散文随笔10余部，有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赵树理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