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_散文_杨永敏

故乡于我来说，是小时候拼命想逃离的地方，却是长大后再也回不去的远方……——题记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思归若汾水，无日不悠悠”每每读到这样的诗句，我的内心都会隐隐作痛，就不由地会忆起故人，忆起故乡，忆起那承载我儿时梦想和最初情感的地方。

离开故乡三十六载了，闭上眼睛，故乡那方被黄土沟壑包裹的村庄、矮墙、窄窄巷道、青草池塘、蛙鼓声声、田园河滩……这一幕幕熟悉的画面，鲜活地挤进我的脑海，叫我怎能不一次次地想家？一次次地想我的爹娘？

只可惜，故乡于我来说，已经是回不去了。

原来回不去，是缘于当初的那份使命、责任和担当。我19岁参军入伍离开了家，去了宁夏一个叫中宁县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与远离家乡，每当夜深人静，一个人持枪守卫在祖国的沙漠边陲站岗执勤时，我都会眼含热泪，情不自禁地想起远方的家和家里的父母双亲。关山重重，阻隔不断我对家的万般情感；无边荒漠，阻挡不住我对家乡父母的无尽思念；边关明月，更能勾起我“回首故山千里外，别离心绪向谁言”的心绪。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被调到内蒙古某部，且在那里一待便是五年。那时的部队有严格规定，士兵每两年才可回家探一次亲。五年时间里，我只回过两次家，至今想起来，我都会从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未遂终军志，何劳思故乡”的慷慨与悲壮。后来我又被调到了侯马部队医院，虽说离家近了，但因为平日忙于工作，加之部队有纪律，回家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每次回家，心里都有种“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惶恐与不安。

现在回不去，是因为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亲在我当兵走后的第二年初夏，就因脑溢血离开了我们；母亲在六年前的五月，也因罹患胰腺癌不幸辞世。父母是呵护儿女成长的大树，是维系家庭亲情的根脉，如今大树倾倒，绿荫不在，根系断裂，牵挂割舍。失去了父母的家让我没了回家的勇气和底气，而少了庇护的我真正成了一株飘零在外的浮萍。

回不去，是害怕面对那份失落。小时候，我是极其淘气的，爬墙上树、抓蛇摸鱼、偷梨摘杏，哪儿危险哪儿有我。因为淘气，我没少挨父母的打；更因为淘气，被街坊四邻称作是“三嘎子”。我家的老院中，有两棵槐树，每年四月份，串串白色槐花开满了枝枝杈杈，芳香四溢，煞是好看，在那个粮食紧缺和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经常会拿它来给我们做拌面菜充饥。槐花做出来的拌面菜带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让人吃起来口齿留香，回味无穷。槐花好吃却难摘，高高的树干爬起来不仅极其费劲，树枝上面的根根尖刺更是令人发怵，但这也丝毫难不倒我。我把鞋一甩，抓紧树干，手脚并用，一蹬一蹿，瞬间就攀到了树顶。我在上面捋槐花，母亲和姐姐在下面捡槐花，不一会就能把竹筐装满。母亲和姐姐回屋后，意犹未尽的我会顺手折下一截细细软软的树枝，做成笛子，骑在树桠枝头对着天空吹出优美动听的哨音，笛声和着小鸟叽叽喳喳的欢快啾鸣声，给我的童年生活增添了无数乐趣。清明节回家给父母上完坟，我一个人回到老院，想寻找过去的痕迹，可打开大门进去，什么也看不到了。那两棵承载过我儿时欢乐、憧憬与美好的槐树也早已不知去向，从我的视线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慢慢地点燃一根烟，坐在老院屋檐下的台阶上，心里不免生出一种失落。

回不去，是害怕产生无限的伤感。每次放学回来，我都会踩着巷道的土路，一路蹦蹦跳跳往家飞跑。快到家时，心里总有个期盼，希望两个姑姑和远嫁的姐姐能在我家的院子里出现。每次姑姑或姐姐来，母亲就会做好吃的，包饺子、捏猫耳朵、压饸饹、蒸白馍，这些在我们现在看来极为平常的面食，却是那个年代最为丰盛的佳肴。逢年过节，父亲会带着我到临近的集市赶年集，母亲会把邻居家的几个婶婶召集到一起，在我们家的屋子里准备过年待客的面食。邻居们你出几斤油，我拿几块炭，然后把醒好的白面搬上案板，搓麻花的搓麻花，炸油饼的炸油饼，蒸馄饨的蒸馄饨，大家围聚在一起，又说又笑，热热闹闹，灶膛里的炭火映照着每一个人幸福的脸庞。而如今，这份亲情满满、温情交融的场景我却再也体会不到了。每次回去，我的心里都会涌出痛彻骨髓的伤感和对亲人的无限怀念！

回不去，是害怕面对“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的那种陌生。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的山山水水、沟沟壑壑有着我太多太多的不舍和牵挂；那里的学校教室，有教我识文断字的老师、学生和玩伴；那里的房前屋后、土街巷道有视我如己出的邻里乡亲；村后的沟壑山间有我雨中捡拾地软的足迹；六月的麦田垄里有我和玩伴们分行捡麦穗的背影；土墙的柴门口，有东邻西舍的叔叔婶子们相互问候的寒暄。我把太多的情感留在了故乡，留在了心里，留在了记忆中。现如今，随着离开家乡越来越久，回家次数越来越少，这份弥足珍贵的亲情和邻里间那种有说有笑的情景，已随着家乡故人的慢慢老去、新生代及后辈力量的不断崛起，在我眼里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敢去正视和走近故乡了。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对于我来说，回不去的故乡是老屋门前的土路小巷，是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帘，是汾河两岸的排排垂柳，是山崖沟壑里父亲的瓜田，是母亲摇动的纺车，是邻里乡亲的笑声，是寒夜屋里的温暖土炕，是打麦场上的麦垛石碾……

多想一觉醒来，穿上母亲做的新衣服、小棉鞋，走在家乡的泥巴小路上；多希望在家乡的田野上，再次看见吆喝着老牛犁地的父亲以及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小的我；多盼望在老屋的柴门前，年轻的母亲在等童年的我回家……

“我思恋故乡的小河，还有河边吱吱唱歌的水磨，哦，妈妈，如果有一支竹笛向您吹响，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每当这首寄托着远方游子无限情思的歌曲回荡在耳边时，远方的故乡就会在我眼前渐渐清晰起来。可少顷间，它便又在我的泪眼婆娑中渐渐模糊，带着我深深的思念和难以忘却的记忆最终幻化消失。

我知道，这份心心念念的期盼，对我来说只能是一种幻想，那个生我养我、承载我儿时欢乐、储存我太多情感和亲情的地方，我这一辈子是极少再回去了。感叹时光如一道厚厚的屏障，把我和故乡远远地隔开。

回不去，还是会执拗地想一次次返回，在梦里，在思念的泪光里……

回不去，不是不想念，是在心里，在承载了太多美好的记忆里，在恋恋不舍的灵魂深处。

就算踏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内心深处最美的，永远是那回不去的故乡！<br><br>联系人:囝囝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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