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玉米花，升腾在农村街头巷尾的烟火气

近日去乡里赶集，在一家摊位前正挑东西，忽听身后“砰”的一声巨响，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转身定睛一看，原是一对小夫妻正在爆玉米花。只见女人两手张开一个长条状的塑料袋，男人用一个小瓢把刚爆出来的玉米花往袋子里装，边上的空地上堆起一座小山似的玉米花袋子，却很少有人问津。看到这种状况，不由得想起我们小时候抢吃爆玉米花的情景。

那时候每到冬天，爆玉米花的师傅就用小平车拉着一台被烟火熏得乌黑的爆米花机，带着炉子、风匣、炭盆，以及盛玉米花的圆形铁丝网笼、长布袋儿，到村里来了。在村口或是村中巷口找一块空地，卸下家什，支起风匣，点燃火炉，架起爆米花机，然后拿起洋铁盆随意敲打几下，嘴里吆喝一声：“嘣玉谷豆喽——”爆玉米花的营生便开始了！

“嘣玉谷豆”就是爆玉米花。那时候食物匮乏，人们填不饱肚子，家里也没啥零食，我们这些半大孩子成天像小娃盼过年一样，巴望着爆玉米花的师傅来了母亲能给我们爆一两锅玉米花吃。所以一听见师傅的吆喝声，我们便赶忙从盛玉米的缸里舀一两碗玉米倒进布袋里，从炭堆上拾几块无烟煤，急匆匆地拉着母亲向爆玉米花的地方奔去。短短几分钟时间，爆玉米花的场地便聚集了好多乡亲。

爆玉米花的师傅是个皮肤黝黑、脸呈古铜色的干巴老头。见有顾客到来，他便接过装玉米的袋子，先用一个中等个儿的搪瓷茶缸在袋子里舀一缸玉米出来（一茶缸为一锅，爆一锅掏两角钱加工费），倒进一个装有计时器的椭圆形爆米花机子里，封好盖子，定好时间，安放在火炉上。之后一手摇着爆米花机，一手拉着风匣鼓动炉火，火苗便舔着快速旋转的爆米花机不停地转动。大约经过五六分钟，待温度达到一定高度时立马停火，拿下爆米花机，把出口对准旁边已放好的铁丝网笼口。然后一脚踩稳机子，一手扳动开关，只听“砰”的一声震天巨响，方才在锅里烤得焦熟滚烫的玉米粒一下子全被嘣到了长布袋里，一股白色烟雾像《西游记》里的妖怪出场一样忽地升起，浓香的爆玉米花味随即四散飘开。烟雾弥漫中，饥肠辘辘的我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去，满地捡拾嘣飞出来的玉米花，全不顾师傅的提醒，也不顾玉米花烫手，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哎哟！那玉米花热热的、香香的，吃到嘴里脆脆的，真乃美味。大家边捡边吃，边吃边闹，别提有多开心。

有时嘣到笼子外面的玉米花少，我们捡不到几个，主家便会给我们每人抓一把让吃。最幸运的是有时候连接铁丝网笼的布袋口没扎紧，巨大的气流瞬间把布袋口冲开，一股雪白的玉米花就像决堤的洪水似的“哗”地从袋口喷出，嘣得遍地都是。在师傅和主家一时懵了不知所措的当口，我们早已像冲锋的战士一样蜂拥而上，连抓带掬地把散落在地上的玉米花拾得干干净净。遇到这种情势，主家也只好无奈地摇头作罢，爆玉米花的师傅忙不迭地赔笑脸说好话，然后再给免费爆一锅了事。

现如今，爆玉米花的营生虽然少了，但依然存在，成了升腾在农村街头巷尾的烟火气。尤其是在清冷的冬季农村，只要听到“砰”的一声闷响，那多数是个爆玉米花的摊子。在城市街头或者超市、自助店里，也有了专门的爆米花机，把玉米粒从下面倒进去，玉米花便从上头冒出来，既环保又卫生。

如今，爆玉米花由过去的抢嘴零食变为人们的消闲食品之一，那份留存的温暖记忆依然令我不时回味。

黄立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