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转出个未来？

来源：红歌会网   作者：张翠容    原标题：能否转出个未来？——中亚纪行
　　中亚地区近年受到关注，主要是由于中国推出“一带一路”国策。可是，究竟大家应如何重新审视这一条古老的丝绸之路?

　　一：遥远记忆：古老丝绸之路上的“第三世界”
　　古老的丝绸之路上有不少国家被视为“第三世界”。这个名称有人指是毛泽东首先提出来，不过亦有人指最先由人口学家Alfred Sauvy于1952年8月份的法国杂志Le Nouvel Observateur中提出，原本是指法国大革命中的Third Estate(第三阶级)。
　　事实上，“第三世界”本身也可谓是具有某种革命意义的，其出现于二战之后，大部份过去曾是欧美殖民地、半殖民地或附属国，他们纷纷争取政治独立、发展民族经济。可是，由于经历过长期殖民统治，他们的政治经济长期出现不均衡的结构，导致发展满途艰辛。比如我刚探访过的中亚两个国家：哈萨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自苏俄时代的单一经济延伸到独立后，只能靠输出原材料和天然资源，而且与资本主义全球化汇流，逐步迈向去监管化与私有化。
　　二、哈萨克斯坦 ：土地私有化的切肤之痛
　　哈萨克斯坦是世界十大产油国之一，同时也盛产铀矿，苏联时期已被视之为能源重地，农业亦一样丰富，可谓是得天独厚。可是，脱苏独立后，新政府重能源而轻农业，更开放门户，争相来到哈国投资的外商，其中有90%都是集中在能源产业。事实上，随着近年能源价格持续下滑，哈国的经济迅速进入不景气，其货币坚戈更贬值了五成。大家都知道高油价年代可能已经一去不复，一叶知秋，即使沙特阿拉伯也急忙推出经济改革方案，一改以原油产业为支柱的经济模式。哈萨克总统纳札尔巴耶夫有见及此，也于去年抛出一个名为“光明大道”的新经济政策，推行多元经济，大搅基础建设，又在全国兴建十多个经济特区。
　　回归农业也是今次哈国经济转型的重头戏。事实上，哈萨克有“中亚粮仓”之称，为世界第八大小麦出口国，只是政府过去太集中在石油产业上，令农业基础设施严重滞后，未能充分发挥优势。政府正面对巨额财政赤字，在农业发展上又急需资金，因此在去年秋季便修改了土地法，允许外国人租赁哈萨克农用耕地，年限从10年提高到25年;至于哈萨克人，他们也能更方便地购买农用耕地。
　　但，问题来了。当我探访该国最大城市阿拉木图附近的农村时，发觉当地农民对政府提出的土地法并不信任，他们忧虑开放土地后，外国大财团会在哈国抢地，波及到他们原有的土地。一位农民为我递上一盘小苹果，这是阿拉木图当地的特产，阿拉木图 (Alamty)在哈族语的意思，就叫做“苹果”。闲谈中，你会感到老百姓有不少事情，敢怒不敢言;只不过土地，最触动他们的神经。
　　“哈萨克”其中一个意思即为“自由之地”，延伸泛指所有生活在中亚大草原的自由部族。他们善于畜牧，这些部族并不一定有血缘关系;文化多样，但是语言高度统一，属突厥语系统，并有历史记载哈族人曾成立哈萨克汗国。从中可以想象，原是逐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与土地的关系是何等密切。但是独立后的哈萨克，贪腐成为最大的问题。谈到贪腐，农民最有切肤之痛。我亲尝过爽脆的苹果后，接待我的农民开始有话说，却又欲言又止。其中一位气愤地说，哈萨克上上下下都在贪：“看，城市周围值钱的土地，均已被政府官员控制，这包括法官、检察官等。至于大批肥沃的农用耕地，亦早成为总统亲属，或是与政府关系密切的利益集团的囊中物。”
　　现在，政府要推行土改，人民怎会不充满疑虑，甚至反应有些揭斯底里。一位曾参与抗议的示威者激动说，政府的新政策佷容易致使更多的土地落入利益集团和外国人手中，而普通民众却不能获益。
　　在苏俄时代，大型农场都由国家营运(Sovkhozes)，又或集体形式的农场(kolkhozes) 。苏联解体后，不少农场都以合作社性质出现，但政府则一直有计划将其一步一步私有化。曾在1999年狂国会讨论土地产权的有关法例条文，群众上街反对，其后更绝食抗议，他们认为法例条文未保障小农户，如果毫无限制的土地私有化实行后，最大的获益者就是那些跨国财团，改变传统耕种以谋暴利;政府让步，只容许农村附近的土地进行买卖。作为中亚最大的国家，究竟哈萨克经济怎样转型?这都会成为中亚其他国家的参考标杆。
　　三、塔吉克斯坦：外出打工支撑GDP
　　事实上，最受苏俄时代单一经济计划影响的，可算是塔吉克斯坦，当时该国被分配集中生产棉花和铝，即使到现在仍未能发展其他产业。这个中亚小国的经济独立后一直主要靠出外打工的劳工支撑，每一个塔吉克家庭总会有成员或亲戚在外工作，占全国劳动人口接近一半，他们寄回家的外汇可构成国家国民生产总值 ( GDP ) 42%。
　　作为曾是前苏联管治区的塔吉克，向外谋生的塔吉克劳工有九成在俄罗斯，过百万之多;次选是哈萨克。我所认识的塔吉克家庭都有一个令我心有戚戚然的故事，例如堂堂一名医生，薪酬不足养活一家人，竟也跟着大队抵达莫斯科，干起卫生间清洁工。
　　可是，经过俄罗斯2014年吞并克里米亚一役后，受西方制裁，加上油价大幅下滑，其货币卢布随之急促贬值，经济受严重打击，有不少企业相继倒闭，外劳首当其冲受到冲击。俄罗斯经济大收缩，哈萨克亦同样因油价遭受经济不景气，再加上近年乌克兰东部的政冶危机，当地大量俄裔居民逃往俄罗斯，与其他外劳激烈抢工作，可谓屋漏更兼逢夜雨。
　　最要命的还是俄罗斯最近推出外劳新法例，本来来自独联体的劳工，只需拿取其所属国家的身份证，便可自由出入俄罗斯，新例却迫令那些不是“欧亚经济联盟”(EEU)成员的外劳，必须持有国际护照。此外，在入境前还要接受需付费用的官方考核，内容包括俄语水平、俄国历史、社会制度等。此外，在工作期间，外劳并必须向有关部门缴付月费，未能遵守新例者，一律要递解出境。出外打工的成本和风险大大提高，打工的机会却又逐步萎缩，大批失去工作的塔吉克劳工无奈回国，而欲前往俄罗斯一试运气的工人，则因为无法满足新例要求，留在家中彷徨终日。
　　开斋节时，我与塔吉克友人跑到他的农村租家，经过新建房子，友人指着说：这就是我们在海外赚回来的血汗钱盖建的。与当地村民聊天，当中不少从外地回来，主要是俄罗斯。俄罗斯陷经济不景气，卢布大贬值，他们也因而失去工作，被迫回家，但心中则仍盘算着，如何再出走打工。
　　塔吉克人口结构年轻，受失业冲击最大的也是年轻人.他们的失业率接近30%，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令人难堪的是，塔吉克人现在穷得连廉价的中国货品也买不起，不同于重视人力资源的哈萨克，塔吉克政府多年来都忽视教育，人们欠缺创新精神和新思维，未敢正视问题，敢怒却不敢言。
　　破落的塔吉克，在历史上曾是古丝绸之路的核心通道，繁盛一时。位于塔吉克北部的苦盏市，其中心广场一座是以谢赫穆斯里希丁(Sheikh Muslihiddin)命名的清真寺，当响起洪量的祷告声时，似在为这个一手由亚历山大大帝建立的城市祝福;而旁边的大型市集，是个24小时开放、充满活力的地方，户内户外同样热闹，摆地滩的人叫个不停，一再提醒人们，苦盏曾是波斯帝国北部边境的一部分，骆驼商旅必经的丝绸之路重镇。
　　这个古老的城市，经历多个帝国统治。除波斯外，也曾先后遭阿拉伯帝国和蒙古帝国的征服。到了1866年，俄罗斯占领苦盏并改名为列宁纳巴德，直至1992年才恢复原名，不过，中亚最大的列宁像仍屹立在苦盏的城市边沿上，夕阳斜照，这个破落的巨象竟然有几分凄美。
　　塔国总统怎样处理未来的发展方向，塔吉克人怀着忐忑的心在看，要大刀阔斧作出改革，回复昔日丝绸之路的光芒，创造双嬴局面，惠及人民?还是为求一己私利，继续沦为任人宰割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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