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十六岁那年

　我十六岁那年的春天，刚过完春节，由于家里穷，我不想读书了，就跟着姑妈来到深圳打工。
　　
　　那是一个冷风习习的早晨，天还没有大亮，父亲替我背着行李包，我走在父亲的后面，母亲手里打着一根手电筒走在我的后面，手里的手电筒照亮了我和父亲，我们相跟着向山外的公路旁走去。
　　
　　“天快要亮了，我们走快点吧，怕等一下赶不上车。”母亲在我们身后打着电筒，催促我们说。
　　
　　“是啊，要走快点了，可能你姑妈都到马路边了”父亲补充道。
　　
　　正月的天气还是很冷，清晨的冷风夹杂着几点细雨，飘飘悠悠地打在我们的脸额上。但是为了赶车，我们开始走得快了一些，渐渐地并不感觉寒冷了。父母亲总是千叮万嘱告诫我，出去要听姑妈的话，不要随便相信男人，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等等一切的担忧，而我却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在哪陡峭拐弯的山路间。
　　
　　半个多小时候我们到了通往市里的马路边，果真姑妈比我们先到了，姑妈站在马路边的一栋平房门口双手不停地搓着取暖。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女生，她站在姑妈的身旁东张西望地等车。
　　
　　她就是我的同学李小倩，她是我姑妈家那个村里的。人长得很漂亮，身材特别好，有一米六五左右高，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皮肤白白嫩嫩，长长的头发拉得直直地搭在双肩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一条灰白色的牛仔裤和一双赞新的运动鞋。在学校的时候，她是我们班的班花，我与她齐名，都是学校里很多男生追求的对象。只是我的家境没有她家的好。因此，在穿着上就和她有天差地别了。但是，她成绩没有我好，经常被老师叫起来背书，背不好就挨站一节课。因此，她对读书厌恶到了极点。她曾对我说很想出去打工，可惜没有熟人带，不知道该去哪里。
　　
　　见到了她，我惊奇地走过去问：“你……怎么你也要跟我姑妈一起去深圳啊？哎呦对了，你不是早就跟我说过有人带你出去你就去打工的嘛，我简直是明知故问咯。”我把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哈哈，你的愿望实现了。”
　　
　　“嘿嘿，读书烦得很。前几天，我听你姑妈说你要跟她去深圳了。我就和我爸妈他们吵着要和你一起去，他们拿我没办法只好答应我的要求了。”她笑了笑说。
　　
　　“嘿嘿！这才是好姐妹。我们有难同当”我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放下来，牵上她的左手，兴奋地说。
　　
　　“好，有难同当。”她也兴奋地把我的手牵上说。
　　
　　“咦哟哟……咋咋咋，你看现在的年轻人，简直是……”还没有走到马路边的母亲白了我一眼摇着头对姑妈说。
　　
　　“嘿嘿！正常啊，年轻人重义气哦。”姑妈笑着说。
　　
　　母亲把手中的电筒关掉，走到姑妈身旁去与她拉起了闲话。父亲则把我的行李放下来，堆放在马路边的一个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台阶上。然后，转过身体慢吞吞地从衣袋里，摸出一包红梅牌香烟点燃一支蹲在路边抽起来。
　　
　　我们等了五六分钟，开往城市的中巴车来了，姑妈对着车身招了一下手，车便停了下来。姑妈把他们的行李扛上车放好，父亲也急急忙忙帮把我行李扛上车去。而小倩没有什么行李，除了装在随身带的背包里面的两套赞新衣服外，其他的就没有了。
　　
　　她对我说：她爸妈给了她足够的钱，让她出去以后别太省，该买的就尽量买。她打算出去后，再添置些新衣服和一些日用品。而我家里贫困，父母亲没有那么多的钱给我，他们就给了我五百块钱的车费，听父亲说这车费钱都是借来的。母亲给我准备了一张旧毛毯和一张旧被子，还有一些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裤子。
　　
　　母亲吩咐我说：你年龄小，出去怕一时间找不到工作，就先和姑妈一起生活。生活费先由他们垫着，等我找到工作后发了工资就算给他们。
　　
　　“哎，你们是那几个要走的，快点上车了，我们赶时间呢。”驾驶员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对着我们喊道。
　　
　　“哦，走吧，上车上车，哎呦冷死了。”姑妈应了驾驶员一声说。随后，她先上了中巴车，我和李小云尾随其后。
　　
　　父亲把我的行李放好后就下车去了，他转过身深情地望了我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地离开了。
　　
　　母亲走过车门前来恋恋不舍地对我说：“怕你晕车，找个前排的位置坐啊。出去要常给家里打电话。”
　　
　　“嗯，没事的，爸妈你们回去吧……我会听姑妈的话。”我坐在靠车窗边的前边点的一个座位上对着车外的父母亲招招手说。
　　
　　话没有说完汽车开动了，我心中顿时有种酸酸的感觉，心想：我这一去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父母亲、什么时候才能与同学们和兄弟姐妹们团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可爱的家乡呢！外面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未来的路我又该怎么走，一切都很迷茫。我想着想着竟然流泪了……
　　
　　这时突然感到头晕炫目，加之闻到车内的那种怪味，使我恶心到了极点，瞬间好像要窒息，忍不住哇哇哇地直想吐。李小倩坐在我的旁边轻声地问我：“你是不是想吐啊？我给你拿塑料袋。”
　　
　　我点点头，右手捂住嘴巴表示同意。她起身走到驾驶员座位的后背上撕来了个蓝色的塑料袋，来到我身边替我打开，我接过袋子套在嘴上，弓着背哇哇地大吐起来。
　　
　　李小倩用右手替我拍打着背心，关切地问：“舒服点了吗？”
　　
　　“嗯……没事了，吐了一场感觉好多了。”我一边把吐在塑料袋里的残渣往车窗外扔，一边抹着眼角的泪花说。
　　
　　“文丽，你晕车了啊，我这里有晕车贴，把它贴在耳朵边的太阳穴上会好一点。”姑妈从后排的座位上拿着两小张圆溜溜的晕车贴，走到我旁边递给我。
　　
　　李小倩见我脸色苍白，无精打采的样子对我说：“看你晕得软兮兮的，来我帮你贴吧。”
　　
　　她替我把晕车贴贴在太阳穴上后，我就咪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靠在座位背上。心里想：看来打工还真是不容易啊！不说别的，就连坐个车都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的。可是，对于我们穷人来说，不打工又能干嘛呢……
　　
　　坐了三个多钟头的车，我微微睁开眼睛往车窗看了看，看到了一栋又一栋的高楼大厦不停地往后移、看到了公路宽阔了许多、看到了大大小小的车辆来来往往，看来汽车已经进入城市了。
　　
　　渐渐地，前面开始堵车了，公路上的车子一个接一个的像蜗牛一样一步一步地往前爬，爬一下又停一下，弄得我的胃里着实难受，加上车内那难闻的怪臭，使我顷刻间又想翻肠倒吐。突然一阵微风带来了汽车那难闻的废气，我连忙用手捂住鼻孔……
　　
　　“哇……嗝……哇……嗝嗝……哇……”
　　
　　“你是不是又要吐了？我再去给你拿塑料袋。”李小倩说着，起身去拿塑料袋。没等她回来，我忍不住把头伸出车窗外。
　　
　　“哇哇哇……嗝哇……哇……”瞬间翻肠倒吐起来。
　　
　　“文丽。你又晕车了吗？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进站了啊，进站后我们休息一下再去买深圳的车票。”姑妈在后排的座位上说。
　　
　　我没有精神回答她们，把肚子中的食物吐完之后，头便软绵绵地靠在车窗台上，仰望着蓝天。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汽车进了上饶市汽车站。车停下后，人们纷纷往下赶。我们并不着急，等车内的人都走完后才慢慢下车。
　　
　　姑妈先把行李包扛下车放在地上，再上车替我扛行李包。
　　
　　她气喘嘘嘘地扛着我的行李下车来，吩咐我说：“文丽你先和小倩去那边候车室休息一下。”
　　
　　候车室挤满了等车的男女老少，我想他们大多都是要去外省打工的吧。也有很多是已经出去打工N多年了转回家过年，过完年后又返回去继续工作的江湖老油条了，像姑妈就是典型的老油条。
　　
　　刚过完年，要出去打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候车室里挤得过路得成问题，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没有人做的椅子坐下。过了一会儿，姑妈扛着行李回来了。姑妈把我们的行李包放在一起，直起腰来说：“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先去买车票，等一下怕买的人多我们买不到今天的票了。”
　　
　　“现在去深圳要多少钱车费？把钱给你一起买吧。”我和小倩同时问道。
　　
　　“可能要一百多吧，没事我这里够买三张车票的钱，等到了深圳后再说吧。”姑妈说。
　　
　　“那好吧。”
　　
　　姑妈转身向售票厅走去，好半天她才转回来。她说：“买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没有买到早班，只能坐下午的一班车了。”
　　
　　“下午几点钟发车？”小倩问。
　　
　　姑妈说：“下午两点，但不知道能不能发。”
　　
　　小倩说：“哦，那也好，文丽晕车成这样子，刚好可以休息一下。”
　　
　　姑妈说：“嗯，走我们吃饭去。文丽你没得精神就在这里休息，顺便可以看看我们的行李，我们帮你打包回来吃。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买点。”
　　
　　我回答说：“想吃水果之类的，随便买吧。”
　　
　　“好。走我们去车站门口那个饭馆吃快餐。”姑妈说。
　　
　　说完，她们走出了候车室。我哪有什么精神照管行李哦，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椅子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文丽，快醒来吃饭吧，等一下冷了不好吃。”姑妈摇着我的头喊道。
　　
　　“哦，哎呦，我怎么睡着了呀，我们的行李还在不在啊？”我一下从梦中惊醒过了，慌忙查看着行李说：“哎呀，真是的，还好我们的行李没有被人偷走。”
　　
　　“咯咯咯咯……你看把你急得。你啊，睡那么死，连你一起被人偷走都有可能啦。”小倩站在一边偷笑着说。
　　
　　“嘿嘿！快吃点饭吧，就快检票上车了哦。这回我们要坐一天一夜的车才到深圳，吃饱饭会有点精神。来这是买给你在车上吃的苹果”姑妈笑了笑把一塑料袋的红苹果放在我身旁。
　　
　　“是啊，或许吃饱了就不晕车了，幸好小倩不晕车……”
　　
　　“嘿嘿……”
　　
　　我傻笑着从姑妈手里接过饭盒，稀里哗啦的往嘴里扒，狼吞虎咽起来，感觉那些饭菜实在是太香了，因为它是米饭，还有瘦肉炒青椒。
　　
　　这些年来，由于家里穷，我很久没有吃过瘦肉了。我好像刚从监狱里出来的罪犯一样两三分钟就把一盒子饭菜扒了个精光。也许是我肚子里面的东西，被晕车时吐光了，此时确实是饿了吧。
　　
　　姑妈把饭菜和水果递给我之后，就走到候车室外面去看城市的风景了。不过小倩却一直站在我旁边，我的吃相使她斜着脸偷偷地发笑，忍不住笑出了很低的声音：“咯咯咯咯……”
　　
　　我斜了她一眼，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呵呵……你呀，你不知道你吃饭的那个样子有多搞笑，吃饱了应该有精神点了吧，走我们出去逛一下。”
　　
　　“嘿嘿，可能是我刚才吐的太多了，吐饿了呀。”我把饭盒子扔到椅子脚下的垃圾桶里，用手抹着嘴角的残油说：“那这些东西谁看呢？去哪里逛啊，不去了吧。”
　　
　　“走吧没事，你刚晕车出去吹一下风会好一点，我们就再门口透一下气，谁敢拿我们的东西啊。”
　　
　　“那好吧。”我说。
　　
　　我们走到候车室外面转悠了一会儿，迎面吹来凉爽的风，我感觉渐渐地舒服多了。我看着车站附近的高楼大厦，看着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的惆怅和兴奋。
　　
　　心想：现在的我已经从一个山乡旮旯里来到了外面的大世界，还将要到更遥远更美丽的大世界里去求生，未来的路我该怎么去走呢，一切都还是渺茫啊！从今以后，我得靠自己的努力去养活自己了，我有这个能力吗？我真的长大了吗？不过对于我来说；能够走出去闯世界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我应该该感到高兴才是。
　　
　　在这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的街上，也就是我们学校所在地。今天我终于有机会出去闯世界其实也是值得自豪的。
　　
　　“文丽，在想什么呢，不会刚出来就想家了吧？走快要检票上车了，你家姑妈进里面拿行李了。”
　　
　　“噢，没有想什么，走吧上车。”
　　
　　开往深圳宝安的汽车果真两点钟准时检票，姑妈说现在出去的人多，可能车上太挤了，要先上车替我们找好位置。于是，她提着一袋子水果和几瓶饮料，急急忙忙上车，还替我们找好前三排挨着的两个座位。我们也提着自己的袋子跟在她的后面上了车。
　　
　　现在我们坐在了一起，无聊或者晕车时可以拉拉闲话，打发时间。大家都坐好后，驾驶员一个挨着一个地清点人数。这时，我突然有一种盼望早点到达深圳的念头，很想看到深圳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在我的盼望中，汽车开动了，别了！我可爱的家乡！您将成为我最美好的回忆……就这样我们往深圳方向奔驰而去。
　　
　　二十四小时过后，我们乘坐的汽车开进了深圳地界。我从睡梦中醒来，抬起头来望着车外一栋又一栋向后倒的摩天大厦和宽阔的公路，感觉自己好像进人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虚幻世界。眼前的一幕幕使我感到好奇而又神往，深圳真的太繁华了。
　　
　　渐渐地汽车进站了，车停下后，驾驶员打开车门，人们纷纷疲惫不堪地下车。
　　
　　我一下车，就感觉到炎热的空气笼罩着四周，太阳高高挂在浅蓝色的半空中。瞬间，使我们这些刚下车的人满头大汗。深圳的气温与家乡比起来，真是高出了许多。
　　
　　车站附近车辆穿梭不止，汽笛声像喊爹喊妈比赛一样的，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叫得亲热。来来往往的人群喧闹不停，令人心烦意乱，可谓是热闹非凡。
　　
　　驾驶员打开车厢，人们便咦哩哇啦地忙着拖拉自己的行李包。姑妈也忙着在车肚子里找行李，而我却没有精神管理自己的行李了，难过地蹲在一边又大吐起来。小倩站在我背后用手替我拍打背心，眼睛却贪婪地观赏着深圳这个美丽的大世界。姑妈帮我把行李扛下车
　　
　　“好点了吧，歇会儿，好点了我们就出站去打个面包车回我们那边去。”姑妈背着一个黑色的行李包走过来对我说。
　　
　　“啊，不是吧，还要坐车啊？”我眼泪婆娑地抬起头来问姑妈。
　　
　　“当然还要坐车啦，你以为我们租房就在车站附近啊。我们租房的地方离这里还要坐半个钟头的车哩，到租房哪里后你先休息一天再找工作吧。”姑妈说。
　　
　　“哎呦，难受死了，早知道就不来了。”我揉揉眼睛说。
　　
　　“嘿嘿，你后悔了啊。”小倩笑了笑说。
　　
　　“我哪里会后悔啊，好了走吧。”我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走出了车站的大门。
　　
　　姑妈把行李拖车出站口，又走过车站外面的公路边去叫来了一辆面包车，再把行李装上面包车。
　　
　　上了面包车后，姑妈用普通话与面包车司机拉起了闲话，他们时不时谈起了有关我和小倩的话题。
　　
　　“这两个小妹妹是你们的女儿啊？”司机问道。
　　
　　“不是，坐在你身边的是我哥家的大女儿，我身边的这个是我老公邻居家的小女儿。”姑妈指着我和小倩介绍道。
　　
　　“哦，看你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女儿呢，我就觉得奇怪。”司机说。
　　
　　“嘿嘿……”姑妈听司机拍马屁说她年轻，高兴地笑了。
　　
　　“我看她们都还小啊，干嘛不读书呢？”
　　
　　“想出来挣钱呗，她们觉得外面的世界好玩，想出来闯荡闯荡。”姑妈冷冷地答道。
　　
　　“小妹妹们！外面的世界并不好闯哦。看你们都长得那么漂亮，当心被那些地痞流氓们泡去当小三了，呵呵……”司机色眯眯地斜视线着我，微笑着说。
　　
　　“切，姑奶奶们并不是好惹的。”我红着脸说。
　　
　　“就是，那个敢泡我们嘛。”坐在我后排的小倩也补充了一句。
　　
　　其实此时的我们都不知道“泡”是什么意思。那司机见我们很拽的样子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那双色眯眯的眼睛还时不时地往我和李小倩身上瞄。我被他那贼眉鼠眼的目光，瞄得浑身不自在。于是，赶忙把目光投向车外，观看城市的风景。
　　
　　突然，司机一下急刹车，我身体猛然地往前倾倒，头差点就砸在车窗玻璃上。我大吃一惊。惊叫道：“你怎么回事啊？吓死人啦。”
　　
　　“妈的，差点就撞到一个自行车。他妈的，这些狗日的骑个车东倒西歪的。”司机抱怨地着说。
　　
　　看着他吓得面如土色的样子，我偷偷地笑了。心想：你活该，有个美女坐你旁边你就想入非非的了，开着车还要偷看美女，你还好意思怪别人……”
　　
　　“唉，到了到了，我们就在前面那个公园旁下车吧，来先把钱给你。”姑妈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司机说。
　　
　　“好吧。”司机接过钱说。
　　
　　下了面包车，姑妈扛着行李，小倩背着她的小黄包，我提着一些在车上没有吃完的水果和饮料，跟着姑妈穿过公园前面的一条小巷子，来到了她的租房处。
　　
　　姑妈租的房屋，是一栋陈旧的宿舍楼。住在宿舍楼的201房间，房间很大，里面摆着五张上下铺的铁床。每个铁床四周都围着床帘，起先我不理解房间里的老乡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床四周围上床帘，后来我明白了，他们这么多人住在一起，房间里的人们有些是结婚了的，有些还是单身男女，所以他们怕晚上亲热时不方便，因此想了这个办法。
　　
　　因为房租贵，姑妈就约好了几个老乡一起，合租了这样的一大间房屋。虽然拥挤，嘈杂。但为了省点钱，他们还是勉强将就着住了。毕竟这样对于漂泊在外的农民工，是很划算的。
　　
　　我和小倩跟着姑妈钻进了房间，看到我们村的杨雅萍正在给小孩洗澡。杨雅萍比我大四岁。在学校的时候，她比我们高两个年级，她妹妹和我一个班。记得那时候，他们姐妹俩都很丑，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还有些胖。可没想到在一年前，杨雅萍还是被我们邻村的一个小伙子看上了。于是，两人结了婚，双双跑来了深圳打工。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哦。
　　
　　那个小伙子人也长得有些帅气。他二十岁出头，去深圳打了两年工，回来后就爱上了杨雅萍。杨雅萍和他交往了个把月后，就不想再读书，带着她妹妹杨雅云，跟着那个小伙子跑来深圳打工。想不到一年不见她就当妈妈了，还变得漂亮了许多。
　　
　　她穿一双红色拖鞋、一条短牛仔裤和一件白色的衬衫，显得脸蛋非常的白嫩，身材比在家的时候苗条了许多。见我们进来她有些惊愕地问：“你们……你们两个不是还在读书吗、怎么跑出来了？”
　　
　　“成绩不好就不想读了哦。”李小倩说。
　　
　　我没有说话，有些拘束地笑了笑，就和李小倩并排坐在姑妈们的床沿上。杨雅萍继续说：“不过出来了也好，外面也很好玩的，我们都不想回家去了。”她边说边把侵泡在水中的小孩抱到床上，顺手从床边的衣架上扯下毛巾替孩子擦身上的水珠。接着又问姑妈说：“你回家过年好玩不？”
　　
　　“有什么好玩的，还不是一个鬼样。都是好多年不回去了想回家去看一下那两个孩子”
　　
　　“在这边过年好冷清哦，我妹和张青青、沈晓梅他们全部回家去过年了，就我们一家人在这里过年，觉得好无聊。”
　　
　　“你妹和张青青、沈晓梅他们全部都住在这个房间里面吗？”我低声问道。
　　
　　“是啊，我妹、张青青、沈晓梅还有她的男朋友也和我们住这里，他们全部都回家过年去了，前天才回来呢，刚刚几个人又不知道去哪里逛去了。”
　　
　　“哦，那以后我们一起就好玩了，难怪有这么多床。”我微笑着说。
　　
　　“你妹是辞工回去还是请假回去的？”坐在我们对面床沿是抽烟的姑妈问道。
　　
　　“她和张青青都是辞工回去的，他们说那个厂不好，等过完年后，她满十八岁了就再回来找个按劳动法的厂。”杨雅萍说。
　　
　　听他们说要满十八岁，我顿时有些失落，不由得担忧起来。因为我和小倩没有满十八岁呀，怎么办呢？我们是不是找不到厂了，那不是要饿死他乡吗？
　　
　　“呸呸呸，文丽你别胡思乱想，天无绝人之路呀，你简直就是杯弓蛇影嘛，瞎忧虑什么啊。”
　　
　　“不是吧，身份证要满十八岁才能进厂吗？那我和文丽还不满十八岁呢，怎么办？”李小倩开口问道。
　　
　　“你们可以先进不按劳动法的厂做两年，等满十八岁后再辞工出来进好厂啊。”姑妈看到我们一副失落的样子，安慰我们说。
　　
　　“哦，这样也好。”我和小倩同时应了一声，惊慌失色的表情恢复了平静。
　　
　　姑妈说：“杨雅云就是这样的，她出来的时候也不满十八岁，可还是进了个没有按劳动法的小厂，年前她就辞工了，现在她满十八岁，又打算找个好厂。你们对这里不熟悉，明天休息一天，后天你们两个就和她们一起找厂吧。我们明天就要上班了，没有时间带你们找厂。”
　　
　　“不按劳动法的厂是不是黑厂啊？”我不明白按劳动法是什么意思，好奇地问。
　　
　　“嘿嘿，真是刚出来什么都不懂哦，不按劳动法的厂只是工资没有按劳动法的工厂高而已，怎么会是黑厂啊，黑厂的话工资都拿不到呢。”姑妈解释说。
　　
　　“呵呵……那好吧，我们就先进不按劳动法的厂。”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文丽，晚上带你们出去逛一下，随便帮你们买些垫盖回来，没找到厂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先睡我们床上吧，房租费按人平摊，等你们找到厂后就住宿舍。一般宿舍不扣钱，住宿舍划算一点。”姑妈一边打理行李一边对我们说。
　　
　　“嗯嗯……”我们点头表示同意。
　　
　　其实我们刚来到深圳，一切是那么陌生，还真是想迫不及待地出去逛一下呢，以便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
　　
　　第二天我们休息了一天，第三天一大早起来，红日东升，照耀在繁华的城市上空。睡梦中的人们纷纷起床，忙碌着去上班。
　　
　　我和李小倩、杨雅云也早早起床了，忙着洗刷了一翻后，在张青青、沈晓梅、还有杨雅云的男朋友陈健雄等人的带领下、拉着闲话在附近的工业区里转悠着找工作。
　　
　　每个工业区里面找工作的人们可真多啊，有一群一伙的，有三个两个的，也有独自骑着自行车找工作的人，几乎每个招工的工厂门口都拥挤着一大群排队等待面试的人群。他们一个个面色焦虑，站在人家工厂的大门口，眼睛直溜溜地望着工厂内部，像一群等待主人撒米的鹤立鸡群。看到这些如饥似渴的失业者们，我终于明白了打工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