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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竹爱
煎馍、菜盒子是我们这一带的一种地方美食。自我记事起,每年麦收过后,姥姥就会给我和母亲、弟弟摊一回煎馍,烙一回韭菜盒子。最让我难忘的,是第一次品尝时的情景。
我的童年大半时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快乐如此。我们村是处在黄河岸边的一个小山村,沟地多,出门就爬坡,生活十分贫苦,大部分老百姓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我的奶奶因病两手变形不能干活,又加上一双小脚,走起路来疼痛难忍,只能坐在门口招呼一下我的弟弟。
大概是我九岁那年,地里的麦子刚收完没几天,母亲带我和弟弟来到姥姥家。一进门,姥姥就说:“今儿个咱吃煎馍、韭菜盒子。”她让我随姥爷去割韭菜、掐椒叶,当我和姥爷回来,姥姥已把摊煎馍的面糊糊和好了。姥姥又把椒叶洗净、切碎放到面糊糊里,再放些咸盐。母亲则把拆好的韭菜洗净,切成小段,把粉条泡软,炒两个鸡蛋切碎,撒上盐、花椒面。姥爷把剥好的蒜瓣放到蒜瓯里认真地捣了起来,把蒜捣成糊状后舀到一个小黑瓷碗里,又舀两勺红辣子面。母亲热好花椒油,往蒜碗里一泼,又用热油往韭菜鸡蛋盆里一浇,那个油辣子蒜香味儿直往我们鼻子里钻。
这时姥姥将摊煎馍的铁鏊放在小炉子上,待铁鏊冒热气时,就舀一大勺面糊糊倒上,只听见“吱啦”一声响,姥姥就用刮板麻利地把面糊糊刮上一圈,一个圆圆的煎馍就成形啦。伴随着一股椒叶的香气四溢开来,刹时椒香满屋。姥姥用翻皮子(翻煎馍的一种道具)翻了一个又一个煎馍,母亲把油辣子蒜小碗和一碟黄瓜丝粉条菜端上饭桌,又把姥姥摊的煎馍四合一折放在盘里,让姥爷、我和弟弟先吃,她们继续烙韭菜盒子。
姥爷取来一个小碟,从油辣子蒜小碗里舀出两小勺,加入一小勺米醋搅匀,把煎馍铺展在饭桌上,拿筷子夹些黄瓜丝粉条,再舀一些油蒜辣子一同放匀,给我和弟弟每人卷了一个,不觉间一个煎馍就下肚了。
这时,姥姥舀半勺面糊糊倒在大铁鏊上,用刮板刮成小煎馍一翻,将拌好的韭菜鸡蛋馅摊在小煎馍上对折捏成半圆,又往鏊上擦些油,把菜盒子反反复复用微火、慢火烘熟,直到菜盒子皮有焦黄的花点方罢。
当姥姥从鏊上取下热气腾腾的韭菜盒子放到桌上后,顾不得烫,我和弟弟就伸出小手,用两个小手指掐着,一边吹气一边吃起来,直吃得满口流香。那种感觉妙不可言,那时,我觉得姥姥做的美食,就是天底下第一美味。那浓郁的韭菜盒子味和煎馍的椒香味,弥漫在姥姥家的厨房和小院,又袅袅飘到巷子里。
那天,姥姥和姥爷每人只吃了一个煎馍、一个韭菜盒子,眯着双眼看着我们娘儿几个吃得津津有味。待我们回家时,又把剩下的都给奶奶和父亲带了回来。我心想,自己长大后一定要学会摊煎馍、烙韭菜盒子,让姥姥、姥爷吃个够。
日子好了以后,每年麦收我都要摊几次煎馍、烙几回韭菜盒子,并把姥姥姥爷接来小住,直到他们八十多岁为他们养老送终。邻居们夸我是个有心的孩子,而我知道,那是一种永远也无法割舍的亲情,从记忆的深处绵延至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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