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航飞：聚散依依

聚散依依

□张航飞

聚也依依，散也依依，今夕何夕，月明星稀；哭也依依，笑也依依，明日何往，山川知悉。长久的相思赢得了短暂的相聚，短暂的相聚孕育着怅然的别离，聚与散是那样飘忽不定，哭和笑同样让人无所适从。

人与人的聚散，像水中的浮萍，像天上的云霓。时而聚合共欢笑，时而离散洒泪滴。聚也好，散也好，是父母的呼唤，还是神灵的旨意？是美景的感召，还是友情的涟漪？绝大多数人都说不清、道不明。都知道位于天地之间的人是十分渺小的，有的人有命无运，有的人有缘无分，于是只好跟着感觉走，凭着意识流，听从命安排，任由缘操控。

年少的时候苦苦追求，年老的时候尽量逃避。在人生的征途上，最初，我们凡事都好奇，渴望认识新朋友，希冀接触新事物，愿意熟悉新环境，力求奋进新时代。这世界其实是由无数个大小不等的圈子和星罗棋布的团体组成的，就像火车站发出的每一趟列车，你买上了票，坐上了车，便希望它把你带到一个熟悉的城市，或者一个陌生的乡村。在起点和终点的辗转之间，你认识了一些人，由聚而散，最后难免分离。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世间长存永恒的碗筷。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最初削尖脑袋想挤进去的圈子，终于接纳了你，你也成为圈子里的一员，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感到厌倦了，失去了新鲜感，或者与圈子里的人有了隔阂、闹了矛盾，无所适从，或者心猿意马，这山望见那山高，身在曹营心在汉，最终，因无趣而逃离，从乘兴到败归。如此周而复始——来了，走了；聚了，散了；笑了，哭了；合了，分了……阴晴无定时，圆缺有天知。从希望开始，到失望结束。在聚散离合之间，蹉跎了岁月，颓废了思想，苍老了容颜，孤寂了灵魂。

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会有很多相识、相知。也许有的人，当你第一次遇见时，会告诉自己：“对，他就是我要找的人。”于是整天想着他、记着他，心里念叨着：“哪怕是擦肩而过，哪怕是相视一笑，只要还能相遇，我便会很满足。”然而时间就像蜿蜒前行的水，冲刷着岁月留下的点点痕迹。翌日清晨醒来，蓦然发现他的形象已经模糊，无论再怎么回忆，他依然像一个幻影。怀疑他真的存在，怀疑他真的出现过。或许以后不会再相遇，或许相遇已认不出对方，或许认出了对方却又假装不识，然后擦肩而过，成了永远的陌路人。

聚与散，分与合，就在那一瞬间。就像两个林间的孩子彼此间愉快地玩了一场游戏，就像云儿聚了又散，风儿吹了又停，花儿开了又谢，草儿绿了又黄，又像挂在天际的月亮，偶尔投影到水的波心，无需狂欢，无需惊奇，转瞬即逝，无影无迹。

你为什么会对别人失望？或者说，别人为什么会对你失望？你可以说是误解，但有时恰恰是因为了解。因误解而走到一块，因了解而各奔东西。人和人之间的离散，总是一方有意闪避，一方无奈接纳。就像天边漂浮的两朵云彩，就像林间散落的两片叶子，或许还会相遇，但心境早已不同。即使再相逢，形同陌路灯。欲说当年事，早已无影踪。

聚是欢颜，散是泪珠。聚是初遇时的相视一笑，看似平淡无奇，却也难以忘记；散是分手时的十八相送，总是缠绵不尽，实则无限深情。聚是“美酒加咖啡，一杯又一杯”；散是“折柳在歧路，无语心已碎”。还是屈原说得好：“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不过，友情和爱情走到后来，宁可选择苍凉而舍弃快乐的人，必有锥心之痛。

我想，对人事，对万物，对家乡，都会有诸多悲欢离合。说不尽的青山隐隐，道不完的绿水幽幽，家总在心灵的最深处。家让我留恋的东西太多了，一座大山、一片丛林、一条小溪，甚至是一株小草，都会让我依依不舍。偶尔想起，记忆的闸门就会打开。看着窗外花开云落，风儿带走了叶的身躯，我总觉得还是家乡的山更青、水更幽，正如古人所说“甜不甜，故乡水，亲不亲，家乡人”。

人生一世，故事多多，无非聚散，不过离合。好像一部电影，仿佛一处话剧，开演了，距结束就不远了。一帮朋友，无论三五落座，还是七八围桌，甚或是曹雪芹笔下的“十二裙钗”、施耐庵麾下的“一百单八将”……今天也聚，明天也聚，聚到后来，仿佛彼此的欢笑声还在，但仔细想想，你在富国，我居穷乡，他正和病魔话凄凉……原来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处处都有一堆难了的事。孩提时代的发小，散居各地，全都失去了音问。也有的明知对方在哪里，却彼此装聋作哑，你不找我，我不找你，所谓“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是也。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另一种“散”，当初“相见恨晚”的感慨，这时显得那样经不起推敲。

聚是缘起，散是缘灭。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世事难料，心随物化。善缘、恶缘、孽缘……最后都像云海里的雾气散去，而茫茫苍穹，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何处是归程，聚散两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