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峰：高手在民间

高手在民间

□李云峰

前不久，因为无意间的一脚踏空，把十五六年前的腰椎错位旧伤又闪复发了，我坐卧不宁，辗转难安，那种酸、疼、损、困到难以言表的痛苦滋味，非常煎熬人的承受忍耐力。看到自己的痛苦情状，老领导王西兰主席和同事姚灵芝，向我推荐了一位以按摩理疗颈椎腰椎病症见长的王大夫。其实自己之前已经婉言谢绝过几次了，不能说出口的理由，是以前腰椎错位的时候就找门店按摩过，反而加重了病情。后来给我复位的八十岁老中医说，万幸没有给你整断了。所以心里有阴影，怕了。而现在，越来越加重的病情让人实在忍受不了，万般无奈之下，心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试一试心理，在灵芝的陪同引见下，在北郊诊所见到了这位王大夫。

初见王大夫，他方正微黑的脸盘轮廓硬朗，加上突出亮脑门的光头发型，显得颇为干练，随和的态度如同亲邻好友一般。不过，当他言语间用“高手在民间”来形容其疗效时，却不免让自己心里犯了一下嘀咕：能这么自夸吗？而第二个嘀咕，是当他把右手展到我面前，说医院靠的是拍片子诊断病灶，他就靠这只手，摸骨断病，敢挑战医疗机器的精准度。

等我揣着几分疑虑，吃力地爬上理疗床，发现他并不看医院给拍的片子，只是用手从腰椎到胸椎一一逆向摸过，就找准了病灶所在。我特别强调是旧的错位老伤又复发了，担心他一下手，再伤上加伤。他说我不管你是扭伤还是膨出还是突出，我都不在腰椎上下手，而是在腿部和脚部等穴位处，不要怕。看来果然如灵芝所说，要腰疼医腿脚啦。

大概我的神情暴露了我心里的嘀咕吧，健谈的王大夫冲我说道：“王主席和灵芝都是文化人，你们是一起的，你肯定也是个文化人，我一说腰椎间盘膨出之类病症的治疗原理，你就清楚啦。”他说直接在腰椎伤处按摩，就等于要把被腰椎挤压出来的垫片直接按回去，不但疼痛难忍，而且还会导致腰椎部位二次损伤，根本治不好。而他的治疗原理，则是遵循“上病下取，中病旁取，下病上取”和“筋外骨内、由筋护骨”等中医医理，既然腰椎出问题了，说明外面起保护作用的筋脉出了问题。这就好比稳定秋千架的绳索松了，让秋千架的主干摇晃起来那样，导致椎关节不均衡的活动，把之间起缓冲作用的垫片挤压出来，甚至让椎间盘直接歪斜突出来了。所以首先要像收紧稳固秋千的绳索那样，依照“头面寻合谷，颈项找列缺，肚腹三里留，腰背委中求”的内外关系，通过找到筋脉位于腿部和脚部的相关穴位，进行按摩激活，增加它的韧性，拉开，让椎关节能够扩大间隔，这样，腰椎膨出、突出的部位，就可以慢慢复位回去，达到治疗恢复的效果。

王大夫怕我还不明白，又找来一根树枝，折断，但树皮还连着。他指着中间露出来的参差不齐的断茬，演示着如果直接按摩伤处，等于直接把犬牙交错的断枝生硬地合起来——他把树枝的折断处重新合起来，说这样的结果，那些断裂的枝茬肯定不会严丝合缝地恢复成折断之前的样子，里面一定有许多折损挤压，如果是腰椎间盘突出和膨出的位置，是不是更疼了？所以根本达不到理疗复位的效果。而他的理疗，就是要让筋脉舒展起来——他把折断的树枝仍然连着的树皮抻直并努力拉长，留出空间，然后让两头的断茬榫卯相对般严丝合缝地对接起来，说这样的恢复，才是真正正确的复位过程。

很快，我就领教到灵芝打过的“预防针”——第一次很疼哩，真的是钻心彻骨般的疼！王大夫和两位女徒弟，一会儿腿部，一会儿脚部，一会儿又在肩部，直把我折腾得大呼小叫出好几身痛苦的汗水，真的是痛不欲生！当王大夫突然让我起身下地，我居然下意识间就支起腰身，没有之前上病床时力不从心、慢挪缓翻的痛苦感觉了。等站到地上，王大夫又让弯腰，虽然感到酸软，但自己当真弯下了好长时间“硬折勿弯”的老腰。

看来，“立竿见影”这个词不能吝啬了。对于王大夫自诩的“高手在民间”，也没有犯嘀咕的道理了，这就是自己首次接受王大夫诊疗的真实体验始末。虽然畏惧他和女徒弟们上刑一般的“狠毒”，随后还是不请自到地一次次排队爬上了那又怕又期待的理疗床，除了穴位理疗，还接受了拔火罐等诊疗项目。

熟悉了，就犯了职业毛病，询问起他诊疗的医理所宗。王大夫说，他虽然是继承家学，但通过对祖国传统中医经典著述《黄帝内经》《伤寒论》的研读，投师深造，再结合理疗实践，逐渐形成了现代概念的中医诊疗学理。他这样解释道：老祖先的理论当然是好东西，但又不能一成不变地照搬，而是要结合当下病案，做好继承、学习和创新的功课。

大约理疗到第十次，由于经脉打通了，营养输送通畅，腰椎和腿部难以忍受的疼痛酸损等症状明显减轻甚至消失了，不用扶把手就可以缓缓攀登楼梯，但仍不能长时间坐立行走。王大夫表示，他的理疗就快告一段落了，剩下的问题，则要通过自己不断加强锻炼来改善，进而达到彻底康复。

这种病情还没有完全痊愈就劝患者早早停止理疗的态度，让我感到有些意外。他由此说起自己奉行的理疗理念，那就是不能过度理疗，让患者对按摩产生依赖，那样就等于不感冒还吃感冒药，还会让身体对按摩产生抗性，完全没有必要。大概正是这样的理疗心愿，反而让治愈者自觉自愿地成为他的宣传员，上门求医者不减反增。

虽说理疗很快就结束了，但是他互动交流式的治疗过程，仍历历在目。王大夫的大号本应叫王苏康，父亲取这个名字的寓意，就是期待他能在当时中国和前苏联友谊的良好环境中，健康成长。可是后来村里登记制作身份证时，因为村干部只记得他的小名，并印了上去，所以从此只能以小代大：王苏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