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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给我们过生日
□常永强
“叽叽喳喳”“咔嚓咔嚓”……天刚麻麻亮,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伴着有节奏的切菜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原来是隔壁灶间母亲正在准备饺子馅。一看墙上挂的钟表,才五点多,想到八十岁的母亲今天给我这个进入知天命之年的儿子过生日,便再也睡不着了。
其实,早在上个礼拜天,母亲就在我跟前唠叨:“下个礼拜天,正好是你生日……”言外之意是我能回来的话尽量回来。我根本没当一回事,没想到,昨天一大早,母亲就割了豆腐,又让大姐买回韭菜。晌午我回到家时,她已将菜择好淘净放在筛子里晾着,赶天黑时又炸好了豆腐,临睡前还和好了面……
我们姊妹四个,成家后儿女孙辈一大帮。对于儿女、孙子、重孙们的生日,母亲记得非常清楚,该谁过生日了,早早地,就在嘴边念叨了。我们小时候家里穷,每逢生日,母亲总忘不了煮两个鸡蛋,塞进我们的口袋里。后来,大姐二姐出嫁,我和弟弟在外工作,母亲给我们过不成生日了,便惦记着给她的孙子、外孙、重外孙们过生日。每逢孙辈们生日,母亲总是硬往口袋里塞上一二十元,嘴里叨叨着:“给娃买些好吃的,过生日……”逢孙辈们三岁、十二岁生日,早些年母亲自己动手,早早蒸好“鱼圈”馍;现在年岁大了,自己蒸不了了,就让媳妇女子从街上烤个“鱼圈”回来。
对于屋里老人、亲戚的生日,母亲同样记得非常清楚。奶奶生下父亲姊妹六人,父亲行四,母亲嫁过来后,早早地就分了家。爷爷奶奶在世时,每逢爷奶生日,母亲总忘不了做些好吃的端过去。爷奶去世后,每逢他们的生日、忌日,母亲便催促父亲到坟头烧些纸钱。母亲也是姊妹六个,行三。舅厦爷过世得早,每逢年节或舅厦奶生日,母亲就和父亲早早准备好东西,让我们送去。小舅舅十五六岁时,一次给生产队拉平车送粪,下坡时没掌好辕杆,一下子摔到沟里,造成终身残疾,至今年近七旬一直没成家。小舅舅和舅厦奶住在一起,相依为命。
“非典”第二年,九十二岁的舅厦奶去世,母亲总牵挂着小舅舅,时不时让我们送些吃食衣物。后来,小舅舅在别人的说合下,找了从附近山上下来的清河哥一家顶门照顾。去年正月,清河哥来我家走亲戚时问母亲小舅舅的生日,母亲就告诉了准确的日子。后来小舅舅生日时,清河哥一家特地买了个大蛋糕。一辈子恓惶惯了的小舅舅,高兴得眼泪流个不停。
不光自家人生日记得准,就连队里巷道门前门后哪家娃多大啦,生日是多会儿,母亲都能掐着指头算出来。母亲是个热心肠的人,谁家有了红白喜事,她都会提前几天主动去帮忙。哪家生了小孩,母亲听说后,便会提醒儿媳买些鸡蛋、红糖、挂面,一起去看望。母亲没上过几年学,但记性好,七八十岁了,头脑清晰,虑事周全,在哪家帮完忙、看过月子后,便不会忘记。
时间一长,队里人都知道母亲不管在哪一家都操心、敬事,大家遇有不懂的、不清楚的,就会说:“去问一下四嫂!”如果门前哪位老人记不得他家娃娃哪天生日了,就会偷偷过来向母亲打听。难怪队里老一辈、小一辈一见母亲,总夸道:“四嫂(妈),你脑筋真好,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娃生日!”母亲听后,脸上便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而对自己和父亲的生日,母亲却很少提及。小时候,我们不懂事,光知道母亲给我们过生日,从没问过父母的生日。我们成家后,父母从老屋搬到新屋,大家才问起他们的生日。对于父亲生日,母亲说奶奶告诉她父亲属鼠,不记得生日是六月十三还是二十三,我们便每年六月十三给父亲过。一次,母亲和邻队一位老人闲谝,偶然说起父亲生日,那位老人说:“你娘说得不对,我屋老人告诉过我,你屋四狗(父亲小名)和我屋掌柜一般大,生日是同一天,都是六月二十四。”母亲再三确认后,我们才把父亲的生日挪到六月二十四过。
相反,母亲的生日很好记,是每年端午前一天——五月初四,但她从来不让我们给她过。后来拗不过我们,母亲才答应,但有一个条件,不许到饭店订饭。从此,每逢母亲生日,她便提前蒸好晋糕,我们从街上买回菜,一家人齐动手,做好后围坐一起,简简单单、热热闹闹地,就和端午并在一起过了。
大前年正月,八旬老父亲脑出血,在医院治疗五十多天,出院后瘫痪在床,一躺就是一年十个月。父亲卧床期间,吃喝拉撒、擦洗翻身,都由母亲和两个姐姐一手照料。前年,在母亲的提及下,我们给父亲过了最后一个生日——父亲虽不能言语,但从他的眼神中,我们看懂了他对我们的眷恋和对母亲的不舍,他分明是在叮嘱我们,他走后,我们要记得给母亲过生日,要对母亲好啊!
父亲去世后,母亲孤身一人在家。每逢礼拜天,我都要从运城赶回老家,尝尝母亲做的饭菜,和母亲一起睡在炕上,听她说东家、谝西家。母亲属龙,按村里人说法,今年叫八十了。村里讲究老人生日“过九不过十”,意思是整十生日不能当年过,要提前一年。八十老母啊,今年您的生日,儿女们一定给您过,一直过到九十、一百岁……
“咯噔咯噔”,一阵擀面杖磕碰案板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我一骨碌翻身起床,洗了手脸,和母亲一起捏起饺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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