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青云：食春

食 春

□吉青云

周末一大早，五木就在阳台上择蒲公英。这是个精细活，也是个耐心活，得抖掉表面的浮土，还得剔除其中的杂草碎叶，最后淘洗干净串起来晾晒。晨光里，五木择得很专注，每个步骤都一丝不苟。晾晒完毕，看着满阳台蒲公英，五木像个收获的农夫满足地笑了。

晾晒的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的蒲公英被我们食用了。凉拌生炒蒸煮、蒜泥蒲公英、粉蒸蒲公英、蒲公英薄饼、蒲公英饺子、蒲公英蘸酱、蒲公英拌豆腐干、蒲公英炒鸡蛋，有几天，餐桌上就是蒲公英荟萃，加上其他绿叶蔬菜，盘儿碟儿像是开在春风里。五木不是厨师，却像厨师一样有条不紊，将蒲公英洗得干干净净，沸水里稍微焯一下，捞到备好的冷水盆里过一遍。

等着沥干的空儿，一小碗由盐、醋、生抽、味精、香油、麻油、蒜泥、辣椒油等佐料配制的汁液已经调匀。浇上了汁液的蒲公英色香味俱全，没等羹汤端上桌，馒头就着蒲公英，我已经吃得心满意足。五木把碟子往我跟前又推了推，诡异地一笑，说：“多吃些，蒲公英是药草皇后，你的毒性太大。”

五木说的毒性大，是指我面部的色斑色素沉着。有一年我被派往外校监考，一路上春风拂面柳絮轻扬，好不惬意！哪知晚上我难以入眠——脸、脖子奇痒无比，忍不住要抓挠。抓挠一番，稍稍平稳，隔一会儿，又开始发痒，如是者反复，第二天，整个脸红肿大了一圈。

医生说这是常见的颜面再发性皮炎，多发于中年女性。该病的病因尚不明确，可以肯定的是花粉、尘埃、护肤品、温度变化甚至光线刺激都是诱因。每逢春季都有可能发作，每次复发都有可能导致皮肤增厚粗糙。医生的诊断，我听得骇然又无奈。喝的片剂、涂抹的膏剂用完了，脸部、脖子依然红肿。五木在城郊采回了蒲公英，让我捣泥外敷。坚持了几天，脸上的色斑还在，脖子上的红肿居然消失了！真神哪！

五木说的毒性大还有另一重含义：我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发火。“轻声细语、温文尔雅”，五木说此等淑女形象是做给外人的，在家里我就是典型的“河东狮吼”。休息不好了，发火；身体不适了，发火；工作不顺了，发火；人情来往没有处理得体，发火。五木说，凡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无不在“她”的火力之内。更多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发火。

有天晚上开完例会回到家，见五木悠闲地看电视，径直过去把电视关掉，急急地吼了句：“不准看电视，早点休息！”又声嘶力竭补充了句：“以后中午别回家吃饭！工作太重了，我连自个儿都顾不了了！”五木一脸无辜却没有辩驳。睡觉前不准抽烟，不准玩手机，看电视声音不能过大，此类条条框框五木皆已习惯。


有天五木向儿子诉屈，说他妈妈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电话那头是儿子的轻描淡写：“我妈是更年期么，你让着她点。”五木一脸不悦：“你妈妈更着，我难道不更。”哈哈，男子就是不准“更”。

蒲公英性平味甘微苦，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护肝降糖的功效，春天食用最好。为了御寒，积攒了一冬天的脂肪热量，是时候清理一下了；为了御外，郁积了一冬天的小情绪小烦闷，是时候消除一下了！小城春短，蒲公英很快就会步入暮年，让我们以食用的名义贴近蒲公英，拥抱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