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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一头黄牛半份光景
作者:王过关
记得改革开放初期,那年刚刚分到责任田,家里还没有牛。每次犁地的时候都是借邻居的牛。常言道:“庄稼活,不要学,人家咋干咱咋干。”到该犁地的时候,每家都要犁地,等人家犁完了,黄牛闲下了,人家才能借给你。但那时的地就有点干了,墒情不好,犁下的地就全是大土块。“种地没有牛,总觉低人一头”就成了父亲的顺口溜。
第二年,父亲买了一头小牛犊,我们全家都把它当宝贝。父亲在生产队的时候就当过饲养员,喂牲口是把好手。我跟着父亲学习喂牲口,割什么草牛爱吃,怎么铡草,饮水里放多少盐、拌多少料,如何刮毛、铲蹄,特别是天天垫干土,一个星期出一次圈。
由于我家的门楼还是我爷爷在晚清时候盖的,用石条铺的,一阶一阶的,所以进土出粪都得担。我的肩膀功夫就是这样练下的,一年下来我能担三百斤左右,扁担都断了五六根。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被牛咬过,这恐怕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父亲常说,牛没有上坎牙,不然比老虎还厉害。狼是害怕牛的,如果黎明时分犁地遇着狼,你千万不要离开牛。我就纳闷,没上坎牙怎么吃草呢?何况还要反刍呢?那时岁数还小,大概就十七八岁,好奇心大。
一次喂草时,我把手伸进牛嘴里,一阵剧痛,随着我的叫声,小牛急忙张开了嘴。我赶紧拔出来一看,中指的指甲已经变青了。奇怪的是,小牛瞪着萌萌的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便把它的头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一副心疼认错的样子。这家伙通人性啊!
还有一件事,是小牛救了我一命。那回去拉干土,我刚把牛车摆正,只装了两锨土,牛却疯狂地往前飞奔了两步,我以为是它跟我捣蛋,就又把它拉回来。刚装了两锨,它又往前飞奔了两步。我走到它跟前,看它还反刍呢。
我知道,如果牛受到惊吓什么的,它就反刍了。那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有人在崖上呢?那个崖有两丈多高。我上不去,就在下面喊,也没人答应。这就奇怪了!我突然想起在学校学的次声波,是不是这个崖在快崩塌的时候内部能传出一种声音,牛能听见,而我们人类却听不见呢?不管怎样,我等一会再说。
但我等了十几分钟,崖上连个小土块都没掉!我又把牛车摆正,开始装土,这次不在车后面去装了,只在车边上装,眼睛时刻盯着头上的崖。刚装了两锨,我看到那个崖就往下塌,赶快往后闪,牛也飞奔了两步。好险啊!但我和牛还有车都安然无恙。
惊魂稍定,我细一想,要不是牛,按装车的时间算,等崖塌下来的时候,车刚好快装满了,牛也跑不了那么快了,牛和我都跑不了。我这条命是我的牛救的。几年以后,我把农田全种上了桃树,牛没啥用了,但我就是舍不得卖,要卖也不卖给杀牛的,后来就卖给我姐夫。
现在再也没有人用黄牛种地了,播种、收割实现了机械化。但再也没有了坐在牛车上往地里送粪,嘴里唱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牧童的歌声在飞扬”的那种遐意了。
改革开放40年,我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出门有电动车,远行有小汽车,手里有智能手机,不管多远,都能视频通话。现在的牛在农村都已成了稀罕物,小孩都没见过,要见也只能在电视、电脑上。
否则,小孩子怎么能知道牛伴随人类几千年所作的贡献呢?所以,每每当我在餐桌上看到牛肉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一些事情,感觉是那么亲近而又那么遥远,总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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