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苇：西沟大娘

西沟大娘

作者：一苇

单位扶贫定点村在平陆县张村镇西沟村，便与西沟村、西沟村的人结下了缘分。西沟距离运城的直线距离并不很远，翻过市区南边的中条山，沿着山路一直向东南方向走，便会走到西沟村。那山路是一条古盐道。

我常想，西沟人的先祖大约也多是当年古盐道上的经营户、运输户或者开过旅店、饭店的人家。他们祖祖辈辈苦心孤诣地经营、繁衍，才有了今天依然生活在西沟的男女老少。

古盐道几十年前废弃了。如今人们从运城去往西沟，要从运三高速上绕行，上了沿黄公路，往西还得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西沟村。看上去西沟有些偏远了，但其实，过去，古盐道上的它还是繁华的。村里有个皇华庙，碑记证明，不太久远的过往，它的名字叫皇华镇。有街市、客栈，还有小吃铺、百货店什么的。

故土难离。我一直相信，历史上的西沟人见多识广，才能非凡。今天的西沟人，作为他们的后裔，也不一般。最近，我便从西沟一位大娘那里印证了这个观点。

大娘姓姚，名巧绒，挺秀气的名字。她生于1949年，今年虚岁七十有二了。大娘个头高挑，腰板挺直，高高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虽然面庞上有日晒风吹的岁月印痕，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端庄秀丽。

大娘不仅人长得清秀，还勤劳能干。何以见得?每次，我与同事去她家看望时，总看到院子清清爽爽，东西放得有样有行。大门朝南的院子，门外有一株粉色的月季花，亭亭玉立，能一直从春天开到秋天。山沟里的月季才是真正的月季，花朵虽然不是很大，却香气扑鼻。

大娘家养着几只鸡，有一只褐色的大公鸡和几只花羽毛的母鸡。它们身姿健硕富态，神情闲适悠然，总在门外慢腾腾地闲庭信步，看上去惬意得很。

第一次去大娘家，是个深秋，她坐在门口择韭菜，秋风在她身边游走，她的神态宁静而安详。我们知道，那韭菜是她从自家地里割的老韭菜，长得“披头散发”，但菜香十足，稍一靠近便能闻到浓浓的韭菜味儿。让人立刻脑补韭花、韭菜包子、韭菜饺子等食品，禁不住便有些垂涎欲滴。

大娘看我俩对山里的韭菜赞不绝口，立刻将她刚择好的一把往我们手里递，连声称让我们拿回去尝尝。我俩急忙推却了她的盛情。大娘告诉我们，她把韭菜择好了，准备腌制。可以想象，这会是冬天好美的下馍菜。那用大山里纯净的风雨阳光喂大的韭菜，只放些盐，便肯定是一道不错的调味品！

第二次去大娘家，她正在厨房忙着烙瓠饼。瓠饼这个词语是大娘告诉我们的，其实就是将自家地里产的西葫芦用擦子擦成丝，然后拌些面粉，放些盐和调料，拌匀成糊状。然后在灶上搭油锅，锅底油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总之是让饼着油均匀为佳。

我们进院时，那瓠饼刚熟，香气扑鼻，诱人食欲。大娘看我俩进来，赶紧从锅里铲出一块，硬要让我们尝尝。这一次，我俩没有推托，一人咬了一小口。好！软软的，香香的，菜香面香，岂是一个“香”字了得。

我便感慨，大娘能将平常的饭食做得如此美味，真是不简单呐！所谓生活，不就是将寻常日子打理得充满烟火味道，安顿好一家人的胃与心吗？

秋季过去，便到冬天。再走进大娘家，呵！苹果丰收了，又红又圆又大的苹果堆放在屋内水泥地板上，每个苹果几乎都闪着喜悦的光。问大娘，苹果好销么？她说：“好销，客商早来问过了，只是想等个好点儿的价钱。”同事说：“大娘，你咋能把苹果种得这样好呢？”大娘说：“你大叔勤快，是他的功劳。每年都是这个样。”她说话间，幸福和喜悦溢于言表。

果然，再次到大娘家时，她的苹果已经一卖而空，窗台上摆着几个结满白霜的柿饼，又白又大又厚实，品相是相当好。

我按捺着心头的赞叹暗想，只有用心的人，才能把柿子晒得这般成功、喜人。大娘就是一个用心劳动、用心生活的人呐！

后来又多次去过大娘家，她总没有闲过。不是在剥核桃，就是在淘杏核，而且那农家藤条编的容器里，核桃仁几乎已满。脸盆中的杏核少说也有好几斤。得多少时日才能攒到这样的量啊！

于是我便又知道，大娘不仅是勤劳的、用心的，而且是踏实、富有定力的，有这样的品格，生活怎能不富足呢？

前几天又去西沟，发现正在择菜的大娘身边坐着个白净的小伙子。问过之后，才知道，那是大娘的孙子。当年他从康杰中学毕业，考入华北电力大学，学的是与环境保护相关的专业。华北电力大学是所重点大学，可以判断，这小伙子的学习成绩不错。

果然，有份通知需大娘签字时，她的孙子拿起笔代奶奶签了名字。我一看那字，乖乖，方正舒展，有筋有骨，真真是好呢！

听我们夸她的孙孙，大娘笑着说，这孩子从小学习好！他爸妈在外打工，他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一路考试，成绩都在前边。国家政策好，每年有补助，孩子从西沟考到县里，再从县里考到市里，现在，出了省了。

山沟里出了个学霸级的学生，有些让人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像姚大娘那样的勤恳、厚道、踏实、用心，仅耳濡目染，也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大学生。

与大娘挥手告别时，我们看到了她慈祥满足的笑容，看到了小伙子自信又沉稳地招手，也看到了他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及一个家庭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