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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旧事
□李文晓
最难忘小时候的冬天。一到立冬节令,天气就像舞台上的布景,说变就变。印象最深的就是西北风,好像节气的变换,不是随时间变的,而是由西北风刮来的。
父亲在煤油灯下翻看那本老皇历,念叨着,一年的庄稼收尾了,趁封冻前,赶紧收拾崖场的玉米秸秆、红薯蔓。闲了一阵的木犁也要修整,该犁地了。又说,往地里送粪也要抓紧。言下之意,院子里积攒下的那小山似的粪堆,我们要加把劲,赶紧送到地里。
父亲说完,收拾了烟袋,上炕歇了。我们都没回他的话,但知道我们该干什么活儿。
把那一大堆从猪圈里铲的粪,全运到了地里,不大的院子立马空旷了起来。不过,腾空的地方,很快被母亲占领。收回的大白菜、白萝卜、胡萝卜、芥菜,按照母亲的吩咐,都要各就各位。
萝卜当然要入窖。我和大哥扛着铁锨、镢头到院南边,那儿有个往年存萝卜的老窖坑,需要重新清理,挖出窖里的土,修整得四四方方。胡萝卜、白萝卜、芥菜疙瘩,都要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摆好,然后盖上一层玉米秸秆,再用土封实。这一冬擦丝切片、凉拌热炒的菜,全凭它们了。
当然,还有白菜。母亲说,白菜白菜,百姓当家菜。母亲腌白菜,我们这里叫腌和菜。我们家人口多,腌的菜就会很多。再加上,那时候吃的是红薯面馍馍等粗粮,没有菜还真是难以下咽。所以,母亲每年都要腌一大瓮。
当母亲忙着腌白菜的时候,外婆正在包饺子。外婆说:“立冬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大人们也许不信,我是信的。每年我的耳朵总会冻伤,特别是耳垂,冻得又红又肿。尽管吃了饺子还冻,我仍坚持冻了还是要吃,毕竟饺子好吃。
外公是文化人。隔壁窑洞里,有他好多线装书,纸张柔软发黄,文字都是繁体字且竖排着,密密麻麻,没有标点符号。上小学的我,常常在那些书里乱翻,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外公睡觉的炕头,煤油灯旁,放有几本那样的书,还有墨盒、砚台和毛笔。他从供销社买的棉纸,裁成我们写毛笔字本大小的样子,时常在上面写写画画。
大半碗饺子下肚,我放慢了咀嚼,扬脸听外公和外婆说话。外公说:“立了冬,学堂升。开冬学,拜孔圣。”外公的话让我心生好奇。他说,学堂就是学校,他小时候上学就叫上学堂,是要拜孔圣人的,于是便听他讲冬学拜师的故事。
很早以前,一到冬季,村里都要举行拜师仪式,立冬这天是学生拜望老师的日子。村里会派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带着学生和家长,端上礼盘,盘中放有精心制作的菜品,还有酒壶、酒杯子,用竹篮子提着好吃的果品和点心,乐队吹吹打打,引领一行人走过村巷,去学校慰问老师,叫“冬学拜师”。老师家里,也要设宴招待前来拜师的学生,要在正房里挂上孔圣人的画像,画像上面写着“大哉至圣先师孔子”。学生们先向孔圣人像行跪拜礼,诵念:“圣人,圣人,大哉孔圣人!先师,先师,祖师孔圣人!”之后,学生再向老师行礼。
不等外公说完,外婆催我赶紧上学去。上学路上,我还在想着那个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情景。
立冬节气,想起这些久远的往事,抚今追昔,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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