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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青云
在童年的记忆中,酸菜是整个冬天最经济实惠的平民菜,称它为菜肴里的主角也不为过。
无“酸”不欢。酸菜面、酸菜饺子、酸菜豆腐、酸菜鱼、酸菜白肉炖粉条,稠的、稀的、荤的、素的,无论什么饭菜,有了酸菜就特别开胃下饭,少了酸菜就寡滋无味。酸菜和其他食材配合,能变幻出一道道佳肴;酸菜独自登台,也能胜却无数美味。
舀一大勺酸菜,沥水,攥干,团团儿。再把葱切丝儿、辣椒剁小段、大蒜拍碎了。油烧热,葱、蒜、辣椒炒出香味,放入酸菜翻炒,倒点酱油,其他调料随意,一盘醇厚爽口的酸菜上桌也就分分钟的事。颜色可能会深点,但真心好吃,下饭。
到了冬天,谁家的坛子里能没有酸菜呢?酸菜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当家菜。腌酸菜的手艺如何,是衡量女主人持家能力的指标之一。酸菜制作并不繁杂,却也需要几分技巧。将芥菜、白菜或其他择好的野菜,放入沸水中焯一下,一分钟左右快速捞出,用凉水过凉,再把水沥干或挤干,然后放入坛里。最后烧一锅稀面汤,待完全冷却后倒入坛中,密封坛口,置于火炉旁。
两三天后,坛里的菜褪去绿色,基本就可以食用了。要紧的是,焯菜的火候得把握好,半生半熟为妙。坛子一定得密封好,还不能沾油,不然会有一层白色漂浮物。腌制酸菜的原材料比较丰富,蔬菜和野菜都可入“腌”,别有风味的当属荠菜。荠菜天生丽质,却并不娇气,就是三九天也能翠绿生长。挖荠菜是冬日的一个重要活动,田间地头路边,小伙伴轻盈的脚步、开心的笑声,给空旷的田野平添了几分生机。
火锅,算豪华大餐,平时哪里舍得铺张,只有家里来客了,才会吃。五花肉垫底,依次铺上白菜、土豆、豆腐、豆腐皮、粉条、海带,码上素丸子、炸红薯,再加几根菠菜点缀,倒入鸡汤,点上木炭,开吃!主客围坐,添汤、添肉、添菜、添炭,有香有色,有滋有味。一顿火锅下来,脚心都热了。大人们意犹未尽,围炉闲话,小孩在大院里疯玩。
说到火锅,不能不提五花肉,红白鲜明,肥瘦相间,是青菜、豆腐的绝配,堪称火锅的灵魂。很多年以后,还能记得一些相关细节:妈妈往往先切肉,再切青菜。这样,案板上的零星肉末就粘在了青菜上,避免了浪费,还能减少案板油腻。
切好的五花肉放在粗瓷碗里,方方正正,薄厚均匀……我问妈妈能吃几块肉吗,妈摸摸我的头,“乖女,敞开了吃”。好激动幸福呀!平时家里有好吃的,总是要平均分配的,就是一个苹果,也切成五瓣分。姐姐们的那一份,舍不得吃,总是留给我和弟弟,这种少年时形成的关爱模式,一直延续至今。
姐姐们不馋肉,她们对猪有感情。放了学,姐姐们得先到地里打猪草。养猪是家里的大事,柴米油盐还有我们的学习用品都指着它。一头小猪崽到养肥出栏、集市卖掉得一年左右,十几个月的时间,姐姐们的忧乐跟养猪紧密相连。猪崽吃得猛,姐高兴;猪崽掉了膘,姐难过。
除了喂猪,还要洗碗、洗衣服、打扫院落,大姐二姐轮流喂猪,三姐帮着抬泔水桶,其他家务活,姐姐们也轮换着做,不吵闹,不偷懒。妈妈下地挣工分,回来要做饭、做鞋、做衣服,爸爸除了挣工分,还兼任大队会计,没有点空闲。没有大人监督,也用不着吩咐,姐姐们会自觉做家务,学习还顶呱呱,让爸妈很为她们自豪。
鲜香浓郁的羊汤,不是绛县人恐怕不晓得它的好。不说了,怕远方的游子看到了想家。至于白菜、萝卜、土豆,家家都有自个儿的独特吃法。冻豆腐炖白菜,洋葱炒红辣椒,干煸黄豆芽,绿豆芽拌粉条,外酥里嫩的热油糕,暖胃的玉米面糊糊……这些童年的冬天美食,印在昏黄的灯下,炕桌方正,家人围坐,窗户上有灯影,风呼呼的,冬夜又黑又长,屋里又冷又温暖。
烤红薯、烤土豆、烤窝窝头也是记忆里的美食。场景是学校,炉子是风景,课间休息时,大家把带来的食物烧着吃。等待烧熟的时间,那么漫长又那么短暂。红薯是蒸好的,就是加热一下。土豆不大,光溜溜的,没有化肥、农药,置于红蓝相间的火焰上,教室里就弥漫着醉人的香气。熟了掰开,沙沙的,烫烫的,一边往嘴里喂,一边喊:“好烫哟,好烫哟!”上课铃响了,老师走上讲台,大家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那时,冬天水果能吃到的就是梨子、柿饼。梨子又凉又甜,也不能吃得过瘾,通常是家人感冒咳嗽,妈妈炖个梨加萝卜汤,有时切一小片让我们尝尝。苹果更稀罕,几乎没印象。柿饼,吃过好多回,是山里的舅舅带来的。糖葫芦,偶尔吃一串。
过年有好多好吃的,花生、瓜子、糖果、点心、麻花……可一年才过一次年啊!那个年头的冬天,可真漫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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