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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书架上的幸福
张玉霞
喜好舞文弄墨、颇具儒雅之风的校长去北京育英学校考察,对那里角角落落因地制宜架构的书架自然是艳羡不已。那里的孩子随时随地抽取书本、如饥似渴阅读的陶醉样子一定启发甚至可以说是感动了他,于是,“让涑北中学藏书走出图书馆,走进学生中间”的想法就这么诞生了。
那是2017年的事,校园教学楼、学生宿舍楼的过道里突然冒出近百个书架。
一米多高的三层架子,依偎着明亮的楼道窗,那清漆的颜色泛着柔和的光,书架上齐齐整整竖立着一册册图书,犹如琳琅满目的商品,诱惑着老师、学生们翘首驻足,汲取适合他们口味的精神食粮。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而纯粹。只是那时我不曾想到,也不会想到,这些书架,会与我以后的工作和生活,有怎样的渊源。
2017年,我认知的分水岭。
此前,我是一个只会教英语,无任何情趣爱好,心性单纯又自视清高的人,除了关注学生成绩,就是侍弄咿咿呀呀学语的孩子。日子于我,亦无风雨亦无晴地单调重复着。
然而,生活出其不意给了我致命一击,那些挫折现在看来不过是人生历练,但在当时,却如惊涛骇浪,瞬间将我卷入绝望的谷底。我在黑暗中无助地挥手求助,感受到的除了死一般的静寂就是窒息。
我主动要求去校图书馆,只为调养生息。
说心里话,去之前,我心中的图书馆,是远离尘嚣的属于清茶一杯书一本的闲散之地。
而事实上呢?
八月底的日子,溽热依然。恰逢校藏书室从一座楼上整体搬迁到另一座楼下,十几万册书如从高原疾驰而下的烈马,浩浩荡荡地在校园里自西向东奔突着。而我就是那牧马的一员,裹着严实的工作长袍,戴着口罩,弯下腰,吃力地与同事抬着垒满书的竹筐,一天几十回楼上楼下搬运。
苦是什么?累是什么?都在湿透的衣服与满面尘灰的大花脸上写着。
这对于在农村长大、十二岁就开始与母亲摇辘轳过活的我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只是擦楼道书架的事,最初却是很难为情了。
记得第一次擦楼道架子,恰逢英语组老师教研,他们齐刷刷从我身边走过,一个个表情诧异,同情怜悯抑或五味杂陈都写在脸上,似乎我就是失势倒霉或者落难的。有心眼良善软眼窝的朋友立马来我面前细细宽慰,其实,那种宽慰比扇我一巴掌都让我难过。
不过,经历了那一次,我反而释然了。
夏过秋去冬又来,叶稠叶枯叶又落。
我慢慢习惯了新的工作。除了捆书、搬书,我心无旁骛擦着分给我的书架,就在一群老师与学生之间旁若无人地穿梭着。因为个子矮,我一手托板凳、一手端水盆,承重的手一直微微抖着。
有同事看在眼里,不无好心地提醒:“一个楼层9个架子,四层就是36个,这意味着你每天挪板凳36次,再爬上爬下36次,再加上去水房换水与爬楼梯的几十次,你需要适当给自己放假啊!”
其实,我最感激的却是他说的另一句非常文艺的话:“你的心灵,像你擦的书架,干干净净;你的腰杆,像你摆放的书,直直挺挺!”
寒冬腊月数九天,路面结冰如镜,水管早已冻封,我就从锅炉里接一壶热水,小心翼翼从校西挪到校东,省着用。
外面大雪纷飞,爬上爬下的我却热汗涔涔。
那年冬天,我破天荒第一次没有感冒,而且令我几度抓狂的失眠也不治而愈了。
保持书架清洁与架子上书的齐整,已成了融入骨子里的一种习惯,这种习惯早已与得失荣辱无关了。
我发现自己原来是深爱书的,我爱孩子们站在书架前专注的样子,那是自己成就感的真正体现。
就在图书馆专职的那一年,我利用空闲时间,阅读了大量诗词古籍与文献。两年后,我在网络平台和报刊上发表了几十篇诗词歌赋与散文,正式进入永济作协。
被人恭维成才女,我的心却如古井止水,不起半丝波澜。
这正应了老庄一句话: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
十八岁心态的我,在劳动的洗礼下,慢慢长大。
承续二十年教龄,如今我已回归原来的职位。但是,我依然选择留在图书馆兼职,与那些相濡以沫的书架,朝昏忧乐每相亲。
如果来涑中,你也许会碰到这样一幅画面——一个女教师端着水,后面跟着一个或几个拿着英语书的学生,热热闹闹簇拥着一答一问。
我不是妙手回春的白衣天使,也不是高端科技的精英人员,更不是能影响历史或市场走向的人。但是,我兢兢业业做着分内的事,提升自己的同时,为知识的载体除垢去尘。
我是谁呢?我是谁?我就是最幸福的劳动者——一个欢喜图书清洁的英语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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