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友的纯粹（随笔）_杜刚辰

社区1号 · 发表于 2021-9-2 18:3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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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去并公干，会朋友老宁，电话联系，他热情地邀请我到他家里作客。我们是从小的发小，曾经穿着露裆裤、玩尿尿泥长大，因此平时口无遮拦，天南地北，山河美女地神聊。

来到他家，夫妻欣然，像迎接贵宾一样为我准备了葡萄、西瓜、大久保桃，并为我泡了一大杯清茶，味道清新而有味。他是我省一位著名作家，不，现在应该是我国的一位作家。我们朋友见面聚会时都这样调侃。去年的《薛瑄传》荣获我省赵树理文学奖，今年入会中国作协，说他是中国作家，一点也不虚妄。他现在创作任务繁重，开门迎客之时，是穿着大裤头的，一般人感觉可能尴尬，我是了解他的，并不在乎。见面寒暄之后，他让我坐下等他一会，让媳妇珍珍陪着我说话，他心无旁骛又闭门在书房码字。一会功夫，他把肚子里的倒出来了，感觉轻松自如，抱歉几句，然后闲聊。

他的心里，似乎是酝酿着东西，像极了女人的怀孕，只要有个种子，就能生根，发芽，成长。十月怀胎，然后分娩出一个白白胖胖的生命。

他不像一般文人一样喜欢品茶，饮酒，喝咖啡，这几样东东他似乎都不感兴趣，他对酒似乎更是有着本能的排斥。朋友来了，象征性地喝酒，但一直没有喝出雅兴，就是不喜欢喝那东西。因此我知道他是不能喝酒的。前年正月回家，发小同学聚会，彼此一年不见，大家分外想念，节日愉快，于是大家都在拉开架势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我知道他是很排斥那个醉人的酒的，但入乡随俗，考虑到朋友关系，他没有完全拒绝，只是蜻蜓点水般小喝。喝酒过程中，他的邻居开娃突然拿出一张他俩母亲当年照的一张合影，那是过去的120相机所拍，黑白相片，手掌大小的样子。仔细端详，相片里的母亲慈祥地凝望着他，看着他这个四季奔波在外的游子，似乎在问他春节过得可好，弟兄几个都回来了吗？那个瞬间，犹如乱箭穿心，击穿了他心中最隐秘柔软的地方，坍塌一片，不能自已。他有一种想流泪诉说的激动，有一种想依偎母亲怀抱的冲动。

父亲在他太原上大学时就过早去世，是母亲含辛茹苦关爱备至为他几个弟兄结婚成家。母亲，是他生命中心心念念最亲的那个人，平时的游走四方，笑傲江湖，徒留下一身伤痛，满心疲惫，心中块垒无处诉说！曾记得小时候，在外被人欺侮，遭受不快，饥了，冷了，第一个想诉说的就是您母亲啊！可是苍天无情，在你儿学业有成，功成名就之时，在你最该享福的时候，病魔却折磨着你的生命，在万般不舍中你离开了我们，让儿情何以堪啊。

每逢佳节，千里奔波，回到空荡荡的老屋，看到满院枯草，冰冷的灶锅，还有常年挂在墙上的寂寞父母，就有一种无处诉说的悲凉，无法释怀，看到这种情景他都想放声大哭一场。只是今天，一个大男人正月里，同学聚会大家高兴，你却要放声痛哭，谁知道这其中的情感波澜呀。他强忍思念悲痛，顺手端起酒杯，对朋友说，喝！一杯又一杯，一切都在不言中嘛！。

我见他喝得那么痛快，喝得那么多，感觉老宁似乎重生一样，有惊异，也有感动。他是一个性格内敛的人，平时感情并不外露，常常喜怒并不形于色。那天他是喝高了，过后几次呕吐，头晕乏力，我们知道他的痛在哪里。

他的生活其实简单而充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足矣。最喜欢喝媳妇珍珍熬制的米汤和豆浆，他说这是不加任何添加剂的营养素。他的喝汤很有特点，一天除过三餐正顿喝外，在其余写作的过程中别人是喝咖啡，他是喝豆浆的。就那么一大钵碗，放在茶几上，冒着热气，发出幽幽的清香，写累了，走过来喝上一口，含在嘴里，抿上半天。

说到这个钵碗，使我想起，他刚参加工作时并没有饮水杯子，上班开会，他人是优雅地端着一只杯子，而他是端着他的吃饭家伙钵碗，步入会场的。同事隐而不笑，他们也知道这个同事的纯粹。我在想，他在咀嚼豆谷的醇香，他在消化粮食的精华，不枉粮食谷物穿肠而过的感恩与快感。

他用手中的笔，不，是用手中的键盘敲出如兰的妙文，自带清香，如蓝天白云悠悠，如潺潺溪流歌唱，如高山峡谷回响。他是一个诗人，又是一个散文作家，为我们读者呈现最美的思想，文中有诗和远方，引领我们前行，在生命中感受人类的深邃和世界的美好。

他说，现在，一天要完成2000字的写作任务，不完成肚子就痛，心就空落，感觉到就太对不起天堂里的父母，对不起吃下去的粮食和珍珍为他们的付出。他说前多年蹉跎了多少岁月，感到很是可惜。我们知道其实他以前也是写作出版了好几本书的，成绩斐然，我们都对他刮目相看。这个生命自觉，是近年才有的使命，我们感到他的认真与纯粹。

多少人碌碌无为，游戏人生，从来没有感觉到愧疚和不安。他的人生哲学思想可能早就贯穿于他的生命，对父母知恩图报，对事业孜孜不倦地追求。这个每天的写作任务，似乎也不太难完成，但是我们一算，只要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一年就是按照10个月里，也要完成60万字的写作量啊。这是两本书的字数，我们计算完毕，还是感到惊异。

这样的人，无愧于中国作家这个至高无上的名号。最近，他在完成家乡《后土祠》的写作任务，他说他翻阅了大约有百万字的资料收集整理。我们感到这个浩繁的写作工程的艰辛与不易。他在负重前行，我们感到他的举重若轻，游刃有余。这是生命厚积薄发的积淀，这是通透生命观的小宇宙爆发。我们是挚友，我们也常常听到他痛苦的呻吟，这也是一种肚子痛的表现，他说有时真累，搜肠刮肚，无所突破，比女人生娃还要难受。女人生娃肚痛是肚子里有货，而我是肚子里空空荡荡的痛啊。灵魂在那里挂着空挡，高速旋转，干耗厮磨的状态，我们常人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苦痛。

写作是个耗费生命的过程，是燃烧自己，点灯熬油，照亮世界的过程。多少人体力不支，潦倒在行进的路上。路遥的路太遥远了，心太高了，他过早毙伏于狂奔的路途，让我们扼腕长叹。老宁是熟读了诸子百家的，庄子的哲学思想他就专门写作了一本厚厚的砖头书。对庄子的生命养生观，他也是深有体会的。

庄子云：“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适度养生，顺其自然，才是最健康的状态。养生之道，自然天成，劳逸结合，动静有致。每一天他是有计划的，他自创了一套灵活易学实用的锻炼方式，一个是在外的体育活动器械上，打乒乓球，踢腿，扳腿，活动筋骨。一个是室内在老婆的瑜伽垫上自创动作，单手撑身，双手托举，俯身起腿，盘腿收骨，动作都属高难度。

天命之年，我是做不来的。那天，已是黄昏，我们准备到外小酌，他让我们再等一下，他穿着裤头很认真地做起了自编养生操，他在那里要认真地完成一天的锻炼任务，艰苦地流汗，努力地对抗自身。我们感到，一个人生命的过程，其实就是和自己不断地对抗的过程。对抗懒惰，对抗衰老，对抗自己生命的各种欲望。你通了，你就是高人。

可惜，多少人放纵了自己，放任了自我，缺少了自省、自制和慎微，烟要抽得天花乱坠，酒要喝得酩酊大醉，肉要吃得山珍海味，由此让自己变成中年油腻大叔，腰带缠身，体重超标，啤酒肚掂着，别人眼里成了大猩猩，自我感觉自己还是个大熊猫呢。

任尔东南西北风，求真求实做自己。他没有沉浮于这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里，他笃定地沉浸在历代诸子哲人的深邃思想里，遨游四方，心驰八极，思接千载。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也是一个赤诚的人，我们通过他的作品，可以读懂他的灵魂。我们，期待着他的更多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