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津伏伯村、连伯村的“伯”
张信心/文
河津市有两个村庄,一个是位于东北部、属于赵家庄街道的伏伯村,一个是位于西南方向汾河滩、属于阳村街道的连伯村。它们相距较远,本来风马牛不相及,但名字极相似,且其中的“伯”字本地方言读作bia,所以好些外地人往往将它们混为一谈,分辨不清,还有人好奇地问,二者的“伯”有关系吗,是什么意思?笔者在拜读了张桂禄、任罗乐老师编写的《河津传说故事撷萃》后,发现从它们的村名来历中可以寻到答案。
先说伏伯。
史书记载,隋朝末年,社会矛盾日益加剧,隋炀帝攻打高句丽,修建大运河,繁重的兵役徭役让百姓苦不堪言,各地农民揭竿而起,以瓦岗军为核心的农民大起义风起云涌、横扫中原。龙门人毋端儿也奋起响应,在家乡举起义旗,发动起义。大业十一年(615),隋炀帝派河东抚慰使李渊前往龙门镇压起义,双方在霍邑展开激战,起义军一万多人被斩杀,六万多人被俘获,毋端儿也英勇战死,龙门起义的熊熊烈火就这样被扑灭了。
相传,毋端儿临战前夕恐有不测,将他的大儿子托付给身边的武教头。起义失败后,武教头面对险恶的政治环境,带着毋端儿的大儿子隐姓埋名,躲藏起来,长期潜伏在县城北坡上的一个偏远村子里,所以这个村子后来就更名为“伏伯”。所谓“伯”,即伯仲叔季的“伯”,是男子排行老大的意思。直到现在,毋姓还是伏伯的大姓,这支毋姓人家可能就是毋端儿的后裔。这位武教头重于然诺,受托抚孤,使毋端儿的香火能够延续下来,堪称一代侠客。
话说武教头在隐居期间,每天佩刀剑持钢杈,凭着自己的高超武功,沿着北山一带打猎谋生。一日,他在遮马峪遇上靠背炭养家的薛仁贵,发现这后生知孝懂礼,力壮如牛,性情刚烈,敢打路见不平,是难得的可塑之材。薛仁贵听到老人吟诵“过了筛子崖(nai),直奔上马台,白天射狼虎,晚上思兴衰”的诗句,敬佩老人家忧国忧民,有抱负、有来头。二人惺惺相惜,薛仁贵拜老人为师,练枪射箭,刻苦学艺,老人以“图谋大事、报效国家”相激励,将一身武功全部传授给薛仁贵,为大唐造就了“一戟安社稷,三箭定天山”的一代名将。
传说中的武教头虽然默默无闻,没有留下赴汤蹈火、壮怀激烈的英雄举动,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留下,但他为了理想和情怀,心忧天下、以身报国、勇于任事、倜傥豪迈的游侠风范,永远值得人们铭记!
与伏伯不同,“连伯”这个村名却是经过演变逐步形成的。
连伯位于汾河与黄河交汇之处的滩地,直到现在,人们还俗称此地为“连伯滩”。相传在殷商以至汉代,这里的气候比现在温暖湿润许多,风调雨顺,土地肥沃。黄河河床深,河水比现在大而清;汾河碧波荡漾,清澈见底。汾河北岸湖泊相连,广植莲藕,十里“莲泊”风景如画,异彩纷呈。每当郊祭之日,人们从高禖庙祭祀出来,都纷纷涌向莲泊郊游,欣赏绿荷红莲的美丽景色,所以此地称“莲泊”。公元前113年,汉武帝到汾阴祭祀后土,泛舟于河汾之间,触景生情,心潮澎湃,写下千古绝唱《秋风辞》,这也反映了当时生态环境和自然景观的情况。
从大气候演变的历史而言,地球存在大冰期与小冰期的间隔。而在小冰期之中,则存在与暖湿气候相间隔的冷期。秦汉以来,中国东部地区的气候经历了多次暖湿、冷干的交替变化,农牧业交错带也出现了明显的北进和南退。
根据竺可桢等气候学家测算,公元前3000年至公元前1100年的部落联盟时代和夏朝、商朝,中国整体处于温暖时期,北亚热带的北界比现在要北移2.5个纬度,气温也要高出2至3摄氏度。从历史记载情况看,商朝一位国王曾一次捕获过71头犀牛;秦汉时期,内蒙古阴山一带、河西走廊等地区还遍布着大规模的原始森林,中原农业文明甚至延伸到居延海和乌兰布地区。所以,当时河汾交汇之处出现的莲泊气象的传说是可信的。
然而,从公元1世纪开始,新千年的第一个冷期逐渐光临北亚大地,并从北向南蔓延到中国境内,带来了长期的气候变化,在公元4至5世纪达到最低点,平均气温下降了2.5至3摄氏度。到三国时期,上述的阴山、河西走廊等地区在长期的冷干气候影响下遂变成了戈壁沙漠,北方的农区大幅度向南退缩,牧业区域一度挺进到华北平原,黄河流域的森林植被再也恢复不到以前了。此后,唐朝、宋朝、明清时期,中国先后出现过几个冷期。而与每个冷期相伴而来的,都是风沙侵袭、河水泛滥等自然灾害的频繁发生和生态环境的持续劣化。
这样,在气候变化冷暖交替的大背景下,上古时期风光旖旎、环境优美的莲泊,遭受到毁灭性破坏,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历史巨变。传说,河津西部大风沙曾连刮三天三夜,一次压埋了“一里十八村”。关于“沙压十八村”的问题,20世纪60年代前期,历史地理学家、河津中学地理教员田世英先生在《山西省河津地区农业发展的历史问题》一文中做过深入探析。这次沙暴肆虐中幸免于难的百户人家集中居住在“莲泊”,遂改村名为“连佰”。“佰”,取的是连接一百户人家的意思,后来写为“伯”,即为“连伯”。我们从村名由“莲泊”到“连伯”的演变中,可以窥见黄河流域生态环境历史变化的一点脉络。
综上所述,伏伯、连伯的“伯”,其音虽相同,但由于二者蕴含着各不相同的历史文化内容,所以含义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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