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4-7-25 15:57:34

吃瓜·消夏

吃瓜,可不是贬义的“吃瓜群众”,是夏天到了,盼着吃瓜。我们家年年留片瓜地,在村西头排地,挨村子,约两亩。父亲点种一部分甜瓜,点种一部分西瓜。甜瓜叫作十条线的甜瓜。西瓜么?年年家里留的瓜籽,选上好的大瓜留的籽。那些籽吐出来万万不可当瓜子随便吃,水盆里洗净放窗台上晾干,备着来年种瓜用。我们尽可吃那些没选种的瓜子。那时的瓜子真大,吃了瓜,又吃了瓜子,一举两得的美味。

地里长出的瓜苗,一天比一天热闹。刺茬牙也多,父母频繁地打掉它们,想把苗的劲赶到头茬二茬瓜芽上去使。看见瓜们挤出青豆一粒,风吹一吹,吹出青枣般的大,爬在叶蔓间,毛毛球似的。这时结的瓜太嫩,不用刻意照看。父母打发去看,看也是看别人家的鸡猪牛羊,撒野跑到田里胡“祸害”。我们坐在三角形的草帘瓜庵里百无聊赖,怔怔地发呆,还是到瓜田里追蟋蟀逮蝴蝶玩去。

瓜蔓上的西瓜吊成皮球,吊成碗口,接近成熟,瓜地就离不开人了!礼拜天,我们小孩被大人支使去看瓜,去时邀两个玩伴,一片瓜地由着我们逞王逞霸,甜瓜比西瓜早熟些,看上哪个摘哪个,要是雨多,甜瓜粘土的地方生蛆,令人作呕,父亲下了草木灰治。西瓜下来,我就不想动甜瓜,看见哪个西瓜暗绿的皮花朵似的张开,摸起来光溜溜,感觉瓜熟,摘了它。地里没刀,我们的拳头又小,不像大人,一拳下去就能打开瓜!我们自有办法,把瓜稍微抱高,一丢手,瓜就开了!也不管瓜皮上的泥土,拿起参差不齐的一份,作死作劲了吃。有时走眼,打开的瓜白瓤白籽,扔到别人家的玉米地。要是让父母发现,可不得了,少不了一顿嚷!还是扔远些,“贼无赃,硬似钢”。有时坏了瓜,嘴硬不承认,也不行。头茬瓜金贵,父亲在瓜皮上做了记号,肚里也存了瓜数。要是哪个大瓜凭空消失,父亲准会究根问底。

有个年月,家里选的小籽西瓜种在禹庙滩地,那年旱得厉害,瓜苗差点旱死,没死的结的瓜也能叫个瓜啊,没有一个大过半岁婴孩的头。家人削了皮,端着吃西瓜,“扎式”像吃甜瓜和菜瓜。旱地的瓜甜,父亲又下了本钱,下了不少麻糁(豆饼),亏它甜得可口,纯正的口感还让我们记挂了多年。

“那瓜除了不大,鬼见愁,比哪年的瓜都好吃!”母亲口语里的“鬼见愁”是说小得不起眼的东西。家里暖的小鸡不长个头,她也这样顺嘴说。

那年的瓜比哪年的瓜都好吃,这我认同。

炎热的夏天,若没西瓜撑持,我不敢想象没瓜的夏天怎么度过。再说,夏季高温,有朋友或亲戚偶尔上门,洗盘油桃,洗盘毛桃,洗盘甜瓜,还是,这些都别上了!亲戚朋友也许冒着大汗,嘴粘得说不利索,还是洗个大西瓜解渴,洗那种蒂绿的新鲜的,圆滚滚亮晃晃的,刀架在皮上,不用什么力气,刃对着瓜皮稍稍一顶,“噌”的一声,瓜开了!粉红的艳丽的瓤。刀刃再对着几个点下去,噌噌噌地剁把成像样的瓜牙,都是厚的那种。先让客人。跟着你一牙儿,我一牙儿,噗噜噗噜,新品种的瓜无籽可吐,杂交的瓜还带些黑的瓜籽,也没多少籽粒。噗噜噗噜,吃的声音太响,吐籽声淹没在里面。噗噜噗噜,大大气气地吃,咕吟咕吟,都是嗓眼里灌水的声音。

一场西瓜盛宴结束,手粘着瓜汁,唇粘着瓜汁,毛巾擦拭,还是清水洗洗罢!暑热降了,肚里舒坦,唇润口清,话稠得能倒出千年百年的事情。

有时看见酒店里的果盘哑然失笑,一小牙儿一小牙儿,整整齐齐地插个竹签,抹了口红的女子拈起一小牙儿,稳稳地避了唇红放进口中,抿着嘴,没声响,瓜便喂进肚子。要是个男子,还这样吃法,就觉得很扭扭捏捏了。

天真热啊!这夏天,黄土地上到处是瓜田,瓜农们勤快地浇地,勤快地摘一茬一茬的西瓜,搞批发,也零卖。这样绿皮的,那样绿皮的。人们逮住个瓜,一分两半,攥只宽勺挖着半个吃,一勺子一勺子,挖完半个瓜,肚里的火没了,在家中就压下了夏天的火。

西瓜真是个好东西来!

李水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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