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医引娃姑_任志民
当年的村医,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用现在的话讲,他们是村里人健康的“守护神”。翻开旧时泛黄的“历史档案”,在我脑海里总会出现一个熟悉而又“神奇”的面孔,神奇的原因是她无所不能,能够使人“起死回生”。上学后,我知道了村医的学名叫赤脚医生。她是我儿时的偶像。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甚至于九十年代,他们都还活跃在农村,活跃在山路上、田埂边,活跃在巷道里弄。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农村城镇化建设步伐的加快,村村都有的村医也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令人敬佩的是,他们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里,为祖辈、父辈们的健康守护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记得小时候,我们村的村医距离我家不远,住在同一条巷子里,她的名字叫引娃。由于我们两家人走得很近,我自小称她为引娃姑。引娃姑的父亲是村里的会计,而我父亲是村长。引娃姑的父亲叫蛮,我当时年龄尚小,不记得真实的名字,隐隐约约记起叫蛮叔。蛮叔不像名字一样“蛮”里“蛮”气,长得非常善良,和蔼可亲,中等个子,黑黑的眉毛浓烈而短促,身材微胖,圆圆的脸庞上总挂着微笑。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蛮叔。
引娃姑的母亲,我叫莲姨,四方脸,大眼睛,说话粗嗓门,人很漂亮。两口子在村里人缘很好,家庭和睦,不事张扬。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孩子。引娃姑是过继过来的。引娃姑聪明好学,经过培训成了村里的赤脚医生。上门女婿高娃来自几公里之外的中基村,是有名的厨师,十里八村的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忙活。现在,他们一家人在镇上开了饭店,生意兴隆,子孙满堂。一家子人其乐融融。
当年,引娃姑常常背着个带着红十字的药箱穿梭于街头巷尾之中。不管是在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管是冒着风雨还是迎着冰雪,往往谁家有人病了,第一时间不是去医院,而是请她来家里看病。她总是拎起药箱就走,从未间断,从不懈怠。她的设备非常简陋,药箱里除了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计三大件之外,就是一些止咳、退烧、消炎的常用药。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引娃姑的医术很高,啥病都能看。每次只要用纸包几粒药片,或者屁股上打上一针,简单吩咐几句,就能手到病除。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咳嗽得非常厉害,甚至浑身打颤,好几天晚上都无法睡觉。母亲坐卧不安,非常着急,就让父亲请来了“村医”引娃姑,只见她不慌不忙,看了看我的舌头,说这孩子食火大,就让我母亲把馒头烤糊了,用刀子刮成面,然后用温水喂服。过了几天,真的就没事了。据父亲讲,我喝了三天“土药”,嗓子不疼了,也不咳嗽了。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特别崇拜“村医”这个称呼。只可惜,我后来从军了,失去了从事村医这个神圣职业的机会。
现在我才明白,在那个年代国家还比较贫穷,医科专家也非常奇缺,一时培养不出那么多有医学方面专业的医生,只有培训一批略懂医术的赤脚医生来应急所需。因此,在乡村里“村医”就应运而生了。
在农村当村医非常辛苦,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首先,村医没有固定的薪金,有的只是每月拿大队上的一些补贴,有的以生产队记工分代酬。这些微薄的补贴和工分,根本上解决不了他们的日常生活,因而,他们白天还得赤着脚参加生产队劳动,夜晚还要挑灯自学医学知识。引娃姑负责给全村的人看病,还要照顾老人和孩子,尽管很难很苦,但还是尽职尽责,满腔热情地为村民服务。
不管黑白阴晴,只要有病人叫,他们就会赴诊,就会认真地为病人看病、打针、服药。自己治得了的,就会一心一意尽力去治。如果自己治不了就建议送医院诊治,有时还亲自陪着送去。村医治病收费不高,只收回成本钱,因为村医都拿了生产队的补贴。如果碰上困难户,或者五保户,就得倒贴成本费了。
我查资料知道。选拔村医,一般是从以下两个条件来选取的。一是从医学世家中挑选,二是从高中毕业生略懂医术病理中挑选。挑选出来后,集中到县卫生学校培训一年半载,结业后回到村就算是村医了。乡村里的医生,因没有受过系统的学习,医学、病理等知识还是比较欠缺的,大病、重病治不了,复杂的病更不用说了。能解决的问题通常都是一些头痛脑热、擦损外伤等小病而已。虽说是小病,但能够及时治理,也极大地方便了村民。群众心里都有杆秤,感谢村医的辛苦付出。
我的理解,为什么当年“村医”老百姓喜欢,主要是当时村村都穷,老百姓更穷。一个原因是到医院看病交通十分不便,另一个是原因是村民没空到大医院去看病,再就是到大医院看病费用太高。因而,村民十分敬重村医、爱护村医,都认为他们是村里的大知识分子,是救命恩人。
有一年,我们村闹流感,几天时间死了好几个老人。这个时候引娃姑就更辛苦了,责任更大。她不但走家串户发药,还要讲解疾病预防知识,通常一天吃不上一顿饭,睡不上一次安稳觉儿……
乡村里的小孩怕打针,她还会千方百计哄小孩,或是给他们讲故事,或是为他们唱歌,有时甚至买上一颗糖送给小孩。待小孩的注意力分散时,一针落下,还未等孩子“哇”地一声哭叫,针就拔出来了。这样一来,村里的小孩见了她,既爱又怕,大都会缩进母亲的身后,又想探出头来,怔怔地盯着姑姑身上的红十字药箱——那里面会变戏法似的变出糖果、变出针筒,更会变出诊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后来,父母亲年龄越来越大,我在部队服役不能经常回去,就会委托引娃姑常去我家巡诊。至于药费,在我探家的时候再补上。直到父母亲去世。
2008年1月16日《广州日报》上刊登了《粤7位“赤脚医生”获卫生部表彰》一文后,一下子把很多读者的回忆拉回到了那个“一根银针治百病,一颗红心暖千家”的“赤脚医生时代”。这种怀念甚至跨越了时空距离,延伸到了网络时代,网上开始出现怀念“赤脚医生”的风潮,“村医”一时也成了时髦话题。
在我的眼里,像引娃姑这样的村医是真正为老百姓服务的天使。他们虽然没有洁白的工作服,仅有一身粗布衣裳,而且常常是两脚泥巴,但却有最真最纯最热的民心。就是这种朴素实用的治疗模式,满足了当时农村大多数老百姓的初级医护需要。
我已经离开家乡多年,也不知道引娃姑的身体还好吗。在千里之外的天津,我把心底最衷心的祝福送给她,祝福她好人一生平安,祝福她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作者简介:
任志民 山西芮城人 ,现定居天津。历任战士、班长、排长,团、师、集团军新闻干事等职,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5次,多次获得全国和全军奖项。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天津日报、山西日报等媒体和平台,其中散文作品《紫藤花又开》《最爱槐花香》入选2022年中考试题百度题库,并被列入中学课外读物拓展阅读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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