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高门_散文_任志民
老屋还在吗?老院高门是否依旧?我又一次梦回老家,我觉得能够走进梦里的事情,都是美好的。
“当初此屋闹翻天,鸡鸭满院追逐欢。如今荒草三尺深,昔日繁华飞哪边。”“门已旧,院已荒;灶台冷,土炕凉。老屋依旧在,荒芜草木深。”这是老弟发自肺腑的内心独白。回不去的童
年,忘不了的回忆和已离去的亲人。一座老院子,承载了我们一脉相承的好家风;一尊老屋高门,迎来送往着沧桑和希望。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我已人到中年,距离老家远了,久了,就会自然而然的想,总觉得那里才是我心中的“家”。无论是生活在塞北军营,还是工作在津门故里,在我的潜意识里,回到乡
下的那栋老屋才叫回家,看到老院高门才能够“思念而来”。
老村不老,老院却老了,而高门依在。老家的村子,前面是滚滚东流的黄河,背后有巍峨绵延的中条山,有三排房子,有两条巷道。一栋栋、一排排普通且平凡的农舍“你连着我,我挤着
你”,家家相连,户户皆通。在这里都是清一色的土墙青瓦,木门木窗,每家的院子里都有朝阳的正房、有窑洞,有果树满院,可檐下听雨……
当山风吹过的时候,村子里弥散着一股亲切的土屑味、羊粪味。老院的屋顶上,鱼鳞状瓦沟里长满了厚厚的苔藓,黄泥麦草的墙壁早已是粉尘脱落,略显粗笨的院门油漆干裂,卷着圈、翘着芽儿,深深浅浅的裂缝恰似老人额头的鱼尾纹,写满了沧桑,横亘着记忆。
老院真“老”了,它在落日衔山时,纵使我久久地站在这里始终不愿离去,它似乎一直在熟睡,也许太累了,如此安详,如此静谧。
我的散文《窑洞纪事》在《运城日报》发表后,发小打来了电话,“想家了,就回来吧。”侄子也发来了老屋的照片,院子老的已经模糊,仅有老院高高的门留下清晰的影子。
春天里,鸟儿慵倦地栖落在树上,伸出小嘴儿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没有鸣唱,没有打闹,也许它们在此刻如我的心情一样,轻轻地抚摸着深褐色的老院高门,却怎么也不敢推开,怕惊碎它的美梦。
老院高门,静静地矗立在村子的正中央,看起来与周边邻居家的二层小楼的确有些格格不入,或者说是差别太大了。但是,不管怎样,在那残缺的美里,存储着我快乐的童年。
铸铁门环,圈里圈外。我想起了在《明史》中有记载:“亲王府四城正门以丹漆金钉铜环;公王府大门绿油铜环;百官第中公侯门用金漆兽面锡环;一二品官门绿油兽面锡环;三至五品
官门黑油锡环;六至九品官门黑油铁环……”而我家老屋门环是最普通的那一个,钹状,周边为圆形,长着螺旋花纹,是安装在院子大门上的拉手,做叩门之用。但是,在后来我知道了
这其中的内涵,原来是老人们希望我们这代人都能够走出农村,服务社会,做个有用的人。
砖雕耳洞,猫藏童年。在老屋院子的门口,门梁下面有两个耳洞,是正方形的砖雕,非常惹人喜爱,那是我小时候藏东西的地方,什么都会往这里珍藏。两个花岗柱石静静地躺在那
里,守候着这个“家”,比生锈的锁还要虔诚。经过时间的打磨,磨光了皱纹,光华了面子,始终以一种卫士的姿态护卫着老屋院门,从未懈怠,直到今天。
实木院门,通向远方。我们家祖祖辈辈都实实在在做人、本本分分干事,这是家风的传承。常听老人们讲,实质木门被视为吉祥与守护的象征,承载着许多文化、宗教和传统,具有超
越时间和空间的象征意义。
一群唧唧哇哇的鸡鸭,追赶着一只脏啦吧唧的肥猪,它们朝着同一个方向撒欢儿,不知是谁家的炊烟,踩碎了一路残阳。我难以自控地仰望,老家屋顶的炊烟恍若还在,柴火饭的香味
依稀,飘飘拂拂,洋洋洒洒,落到了我的鼻尖上。此时此刻,我真想再回到孩提年代,一路飞奔着跳进院子高声地喊着“妈妈我回来了”…...老院高门,那是游子们心灵的归宿,当我抬脚
跨进这门槛的那一刻,一种久违的感觉,涌遍全身。我真的又回“家”了。
斑驳的岁月,流动的时空,老屋院门给曾经出出进进的我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故事,有多少个春夏秋冬在拨动着生锈的时针,它依旧在缓缓转动,那是风的叹息,夜的鼾声。
门前的杂草,坍塌的窑洞,已经超过了我的想象,来来去去的行人没有人再注意以前有谁住过这老屋,它现在的凄凉与冷清,和主人一样已经落户在某一个不高的山头,安安静静地躺
着哪里,不再醒来。而我也只是偶尔路过中,才会停留在老屋院门的门前,一不小心竟然红了眼眶……
曾经的我在高门前跑跑跳跳,也会蹲下来看一群蚂蚁来来回回的交头接耳。老屋里有一棵梧桐树,妈妈曾无数次跟我说过,那是在她生我之前种下的,这让我觉得那棵树充满着神奇。
我拼命地想赶上那棵树成长的高度,可是我总是跳着都够不着。那时,母亲总会坐在老屋院子门前的石头上,看着我微微地笑;还会等哥哥出车回来。
初中毕业后,叔叔骑着自行车驮着我第一次进了县城,我像只飞出的小鸟儿大开了眼界。我欢呼雀跃地游荡在小小的县城里感受着外面的世界。长长的街道,四通八达,我沿着路一直
走啊走啊,瞅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把时光碾了一遍又一遍。
每个从山村走向都市的人,大都有一个如梦如幻的村庄记忆,有一个关于老家“老屋”深深的情结。因为它包裹着我们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的时光,它成为了我们这些远走天涯人的
生命根系。
每次回到我的村庄,都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和愧疚涌上心头,原来记忆中的村庄和老屋渐渐被新房代替,剩下了颓败与凋零,一如秋后的残荷与落叶,在风中悲壮地摇曳。我怎么也留不
住逝去的岁月!
老屋,与我已经渐行渐远了。与老屋有着深刻链接的姑姑也去世了,恍惚中一个佝偻的身影,她拉起我的手,一个劲地乐着......我知道,她已听不清我说什么了......
我曾经是老屋的住客,它看着我成长,可是后来我竟忘了来时的路,转身跟上了现实的脚步,牵拉着妈妈的手,笑着笑着也忘了那个时候的春夏,风吹着老屋的门,呼唤着我该回家
了。
老屋的高门锁着,我假装成过客,推开一条小缝,晃晃心中的“锁”,封存了模糊的记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作者简介:
任志民 山西芮城人 ,现定居天津。历任战士、班长、排长,团、师、集团军新闻干事等职,荣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5次,多次获得全国和全军奖项。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天津日报、山西日报等媒体和平台,其中散文作品《紫藤花又开》《最爱槐花香》入选2022年中考试题百度题库,并被列入中学课外读物拓展阅读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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