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文学 长城脚下老赵家_散文_张天恩

发布时间 2024-09-21 10: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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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城脚下老赵家_散文_张天恩

前多年老肯在北京,在北京老肯去长城,娃们各有公干咱别老想心乏人,自个儿挤公交转地铁八达岭慕田峪一顿乱跑。几十年恁爱照相却跟人家画报上的相去甚远,是家伙不行吧鸟枪
换炮柜子都快堆满了——就差没叫你搭直升机拍去。

不说咱把式不行,老埋怨地界不对,金山岭司马台,娃们也都挨门领去揣摩了个遍,最后闺女出主意:把咱爸放到箭扣长城老赵家,一礼拜我再接回来!

咱拧巴娃娃更拧巴,这回可真的是招呼他妈给招呼开门哩,招呼到家了,慢工出细活拍不好看你还有啥说辞。

老赵那个村叫啥西栅子村,人家就住在村子最西头,特优势,别说家门前、院子里,就是进屋趴到大炕上,隔窗户都能看得见长城的楼子,这地处可上哪儿能找去。

老赵家名气大得很,照相的,爱逛的,北京好多人都知道。是啊,满世界就这一个长城,满长城就这一个箭扣,满箭扣就这一处离长城最近便,你说说,老天爷给的这好谁可能比得?

闺女不含糊,说干就干,给你兑现,把她爹拉到老赵家,吃饭住房一周钱交齐,你就一门心思“搞创作”,踏实搁这儿待着吧。

见了老赵,中等个头中等样,乌黑头发短硬茬四十来岁估计,再细看面相,比实际好像要大些,黑红的脸膛黑胡茬,浓浓的两弯黑眉,把个大眼睛罩得好像都不太老大了,看着就是实
在人。人家不多言语,说起话来慢慢的,带一点笑,立马会让人心暖,觉得熟络;媳妇也从屋里出来,也是黑黑的,壮实,和老赵很有夫妻相,不知为啥,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下来。

老赵媳妇告诉我,吃饭就入她家伙食,人家吃啥咱吃啥,三顿饭三十住宿二十,早饭给中午贴五块,我笑道,冻不着,饿不着,馍馍米汤咋吃都行这个好说,咱心憋着要照相呢。我立
马起身上长城,那屋又出来个小伙说一块走,年轻人自报家门名叫张说,该是照那个“秋风不想待,先至洛阳城”的中唐诗人张说起的吧,北大二年级学生,星期天慕名来这儿了。我说
我家娃也是北大的早几年,已经上班,小伙一下亲近了起来。

老赵说从这儿爬长城快得很,半个小时就能上去。人家是人家咱是咱,那时我才壮年,村里干活练下的也不弱小伙子,可我俩一身臭汗,到顶硬是花了七十多分钟。

来箭扣那已是第三次了,头一回凌晨两点上去没有带吃食,贪好景心野得跑到慕田峪,颠回来九个多小时饿得差点没能走下来;第二次上一年冬,老二从国外回来想体验露营,他哥专
租了京东户外零下二十度的羽绒睡袋啥的,全家大小一帮人在长城上搭灶起伙宿了个整晚。

那多年北京真真肯雾霾,箭扣远去上百里也照样受伤不误。前回,好不容易住长城顶了嘛,咱家老谋着照晨曦,拍日出,谁能承想,心心念念盼了个一锅粥饭是浆糊。霾比雾感觉更是
没味,没劲,专业作品见过《雾都早晨》,人家起雾,能见度虽然低但边界清晰,看不见的留想象,且呈蓝白色,很有诗意;却霾么,灰黄一片,朦朦不显,倒能看得见,还不如人家
看不见呢。娃们见我憋屈,直给老爹宽心,道这回权当单作露营,以后瞄准好天,非照它个透光透亮透精彩。

同是那一回,咱家没运气,还有人跟着咱也是撞了个没运气,一大早老赵又带上来俩专业摄影师,两头骡子驮着两副4×5的专业家伙,头牯受症人受症,张罗半会啥啥没搞定。然我看
人家老师,却没像咱那愁眉蹙额的小家子样,倒是喊我们一块儿见识老赵的徒手登城墙。这么看来,一是人家见识得多,二是和老赵更熟络。

那块儿的城墙足有五米多高,老赵不声不吭,走到墙根,手扒脚登,竟然和上台阶似的腾腾几下到顶了。我们当时都还没咋注意呢,也没想他能上得去,大家都被震得住住的,这比杂
技还杂技,简直就是神!老赵绕下来,我们围拢近前细瞧,见他穿的就是最普通的解放球鞋,赤着两片大脚,鞋还是旧的,最多也就七成样,一个砖缩回去一公分,估计至少垂直80
度。说箭扣长城最惊险处、也是全长城的最惊险处,就西边一里地的鹰飞倒仰,115米,陡峭70多度,这和那个相比,简直就是直上直下!问老赵那段惊险不,他又淡淡一笑道:你们
没爬过自然害怕,我是上惯了,来回也就两袋烟。

这次我和那个与诗人同名的张说一道,照样又逢浆糊天气,人家娃也不受影响,说能照了拍几张近景过瘾,不照了转转看也算咱铁粉,主要是体验这陡峭劲,未经修葺的原始劲,品味
箭扣段的古朴,感受这残缺长城给我们带来的心理震撼。还是人家娃明事理,我心觉得一下子豁亮了。

晚饭没有想到那样丰盛,酸菜炒肉烩豆腐还烤了一条鱼,邻居画家吴老师做东,当然是奔赵师傅来的。是不是吴冠中的后代咱没敢问,人家说,附近买房长住的名人多着呢,拍长城的
香港大师陈长芬就是他邻居。

我怯怯不敢上桌,觉得和人家天悬地隔差太远,吴老师礼让,老张小张入席,说就是给我俩接风的,来了都是朋友,说说笑笑,热闹嘛。看人家这境界,这生活态度,细想一番,工夫
宽展钱宽展,享受日每享受闲,咱可哪里见过这号路数。

接下来,三天跑六趟,两头奔亮光,能出好片子的把式太多太多,但这么经磕耐磨遭跌打,业余的大概没几位吧。天儿继续死不争气,但我把箭扣长城这一段,可真是揣摩得仔仔细细
的了。牛犄角,鬼见愁,将军守关,镇北楼,一处处都是足味的空灵,苍劲,浑厚,深沉,当你站在高旷的城垛上惦足远望,俯瞰整个长城时,所有的付出都会变得是那么的值得。

不是箭扣没劲,是雾霾实实没劲,第四天老赵闺女进城,顺驾把我捎回去了,他媳妇带的那一大兜子酸菜,串得满屋子一股二人转的滋辣味。

前年八月,大孩子夫妇带他们二小入“三只熊”新疆旅游,加我凑一房车也跟去了。谁知道疫情前走后头寻,撵贼似的把我们硬是追回北京。歇两天娃说这啥也没得干,开车又带我去了
趟箭扣。

老赵家小楼新居,鸟枪换炮,可十几年转过,房子好了,老赵老了,比该老的还要老出不少,最大的变化是眼睛里没有了亮光。也是疫情闹得呗,寥寥数客,我和娃登城下来,简单晚
饭后老赵跟到了我们房间。

孩子和我离多聚少,旅游时天天晚饭各来一瓶小装茅台(娃背的,二两),那天他说中午和朋友喝过,让我把两瓶都加了,当时尽兴倒是舒服,饭后他和老赵聊天,也是年龄不饶人
吧,我不大会儿就迷糊了,没洗没涮,囫囵躺下,半夜才被娃给叫醒。第二天,父子悠悠复登城,一路谈心一路行。七十不是六十,步小了,频缓了,上坡腿节打闪了,娃说没事,这
已经是非常精彩,他到这年纪,保险不胜这两下,我说你爹这是农业社给咱熬练出来的呗。

娃娃说,一家不知一家,和尚不知道家。老赵挣了钱,挣钱挣出烦,大闺女招婿留着,二闺女学成上班,说小女两口子都正式公干,你姐把这摊摊守了;小女道,谁不知道,公家钱就
是秃子的头发,就那么两撮,这是大把抓,那是小手掐。老赵说,你妈不在了,我老还得你姐养,小女说,有钱我也会装人,她用得还不是全家的底摊。老赵又说,你娃会念书,将来
有前途,小女怼回,前途还不是为挣钱,家里天天淌银泉,这账谁不会算。

原告一张纸,要叫被告死,被告一片状,两头都一样。妻子五年前去世,他本来心就难受,俩娃又说不拢,小闺女干脆不回家了,老赵说,挣钱挣得家破了,不挣钱这更是不能行,小
楼还贷了100多万,他成天不知道心里是啥滋味。

中午饭娃拿了一瓶英国红酒,邀老赵一块儿,老赵又是加菜又是减钱,娃娃说这都不用,凑机会还是把二女唤回来,一家人有啥说不好的,钱就是张纸纸,亲人心在一块儿,这比什么
都重要。

我们要回了,下厨的大女儿也出来送行,给我们招手。车子缓缓起步,老赵站在那儿却还是一动没动,孩子把玻璃揺了下来,我看见老赵眼睛湿湿的,噙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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