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值重阳，有文友自陕西大荔县来，邀我和好友郭英一同上历山。随同解说的还有丁蕊老师、王云洲老师，全是土生土长会讲故事的历山人。我们一行从垣曲县体育公园出发，一路欢声笑语，经舜帝阁、舜乡城郊森林公园、中条山抗战纪念馆、望仙大峡谷……赶在太阳落山时，走出望仙大峡谷。为了看日出，那晚，我们住在了历山农家宾馆。

山里的夜异常清静，简单而热闹的晚宴后，大家养精蓄锐，为翌晨5点18分前上山做准备。睡觉前，我打开历山风景区天气预报图一看，哎呀！明日天气阴，最低温度零下4摄氏度。太阳不能与我们照面呀，只好打消了提前上山的念头。

不用起早，安然入睡，天刚亮我们就被鸟儿的交响曲唤醒。郭英提议，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于是，我们麻溜起床。路边那一棵棵核桃树，早已被摘去了果实。但树下还有熟透自然落地的核桃，捡拾几颗，像小孩玩摔炮一样，在柏油路上一摔，随着“啪”一声响，核桃仁就露了出来，熟透的自然油香味儿，刺激着味蕾。道路两边，有农家人的小块菜园，这边种的红萝卜，苗儿绿泱泱的；那边种着白萝卜，张扬着大半截肥硕的身子。看得出这里土壤肥沃，种啥成啥！顺路拐了个弯，眼前出现了几顶大棚，“历山木耳种植基地”的字样映入我的视线。走近了才看清，木耳不是种在原木上，而是种在由木渣压成的棒子上，那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巨型“葫芦”串，一串串挂在大棚里，一眼望不到头。这里的水资源，来自高山岩层下，虽是种植的食用菌，但我敢说，喷洒的溪水、天降的雨露都是“绿色”的。种出来的木耳，在鸟语花香的环境下长大，味道一定鲜美无比。我想起舜乡有一道凉拌菜——木耳拌核桃仁……正想着这一特色美食，文友打电话说：“快回来，吃早点了！”

宾馆老板热情地招呼我们吃饭，柴火油饼滋噜噜炸着，热气腾腾的柴火馒头正出锅，黄灿灿、黏糊糊的历山小米粥，弥漫着香味儿，几盘小菜已摆上了桌。一盘凉拌山木耳核桃仁上边，撒着香菜和红辣椒丝，真是色香味俱全，地地道道农家饭菜，浓浓的烟火气，回家的味道，温馨又舒服。

二

那天上山，从宾馆到舜王坪，一路绿灯。郭英望着车窗外，见啥说啥，这是葡萄架，那是宿瓜蔓，那是野山楂……她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垣曲镲的韵味儿：“木耳猴头鱼娃娃，羊肚菌毛栗八月炸，棠棣橡果野山楂，刺莓酸枣松子塔。”大荔文友问：“我没见过八月炸，长啥样，怎么吃？”郭英变魔术似地掏出一个“八月炸”来，它已熟成紫红色，敞着怀，露着香蕉瓤般白生生的果肉。她眨眨眼睛笑着说，这是历山野生的八月炸，也叫“宿瓜”“八月瓜”，瓜瓤又糯又甜，连籽儿吃，营养助消化。

随着山势行进，眼前呈现出“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风光！司机不能一心二用，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走下车来，犹如走进童话世界，仿佛梦回少年时代。我一会儿顺路奔跑，一会儿走进林子，与大树拥抱，采一捧各色的树叶当鲜花，捧在手中，满满的心动。抬眼望去，老树，枝繁叶茂；小树，勃然生机。黄栌红枫，点缀在绿树之间，一堆堆、一顶顶，胭脂脸、口红唇，娇艳欲滴，含情脉脉。

车停在历山大门前，空气中有了冷峻的味儿，远远望去，一群白色的动物，在苍莽的斜坡草地上活动。驱车到跟前，才看清，那是一头头乳白色的牛，在悠闲地吃草，它们没有铃铛，也没有牧牛人看管。我有点担心地问：“这里周边都是原始森林，不怕蟒兽伤害吗？”郭英说：“我听老人讲，白天一望无际的大坪，风吹草低，野兽无处藏身。晚上，牛群就聚集到一起，公牛围成一圈，牛角像刺刀，一致对外，保护母牛和牛犊过夜。”

我们的对话成为有趣的解说，引起文友共鸣，博得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三

大伙儿站在红艳艳的“舜王坪”大招牌下，我问王云洲老师：“舜王坪和历山，是同一所指吗？”他想了想说：“这两个地名所涵盖的范围不同，历山包括舜王坪，舜王坪是历山海拔最高的地方。舜耕历山的说法，证明虞舜生活、狩猎、耕田在咱们晋南地区。光绪《垣曲县志》载：‘历山在治（原古城）北八十里，广十余里，亘六十余里，山巅荆棘不生，俗名舜王坪，相传舜耕于此。’”

一行人和王云洲老师同行，他边走边介绍：舜是上古时期的贤君，五帝之一，舜王坪的名字来源于舜王，这里有着丰富的舜文化遗迹，如舜王庙、舜王井、上马石等。据传，舜王在历山这一带亲自耕作中积累经验，丰富了人们对自然规律的认识。历山之名与这段历史紧密相连，是农耕文明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象征。

到达历山舜王坪的那一刻，我们真是领教了高海拔地带气候的不同。一片大草原，花草已休眠，风刮得很猛！文友们添加了御寒的衣服，我把带来的衣服全套在身上，冷风依然直往脖子和袖筒里钻，头发被吹得“龙飞凤舞”。丁蕊老师边走边现场直播，激情洋溢，那声音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那么轻那么柔。郭英想让我给她拍个抖音，但我只拍到她的肢体语言，声音却被风吹走了。由于天冷风大，大家加快了脚步。我缩着脖子，微闭着眼睛，在栈道上机械地紧随大家，用脚步丈量着云上草原。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舜王庙前，一名卖历山特产的大姐在剥松子，我看到，摊位上有炒好的松子。我说，这是长寿仙偓佺吃过的松子。郭英说，这是大舜历山种麻留下的种子。我们在摊位前留恋的瞬间，大部队已走远了。走过路过舜耕犁沟，体悟到尧王历尽千辛万苦，在此访到“德孝贤明”的接班人，这里是有禅意、有故事的圣地。

四

仰头看天，太阳从云层里渐渐露出了笑脸。云开了、风停了。我望向西方下山的路，离此不远处就是奶泉啊！紧走几步，来到泉边。我的脑子变得异常清醒，心胸变得格外开阔，有股精神力量，从心底涌起。传说中，这是舜的妃子女英育娃时的奶水落地生泉。今天我亲眼所见，泉眼无声细流；亲尝泉水甘甜可口。我的潜意识里，大凡泉都是从山岩或河边涌出，这里是历山的最高处啊，有泉从地下涌出，真是天籁之“神水”啊！

眼望不远处的犁沟，想到舜王坪边的石桌、石盘、石镜、石梳、石凳、梳妆台，我自然而然地想到娥皇女英。她们随夫君同耕历山，夫唱妇随，艰苦创业，开拓进取，从古到今传为佳话。望向形似展翅欲飞的神鹰和停步站立的大象的两座山峰，传说那是舜耕历山感动了上苍，玉帝派神象和神鹰来助力。后来神象和神鹰留恋此地，便化作两座大山与舜王坪永世相伴。

环顾四周，目睹实景，我浮想联翩。这是舜王的一方故土，多少神木仙石，托起了这片花海草甸！这是中条山的屋脊，是“尧天舜日”的建业地。离这儿不远处，有《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女娲补天》的神话传奇。中条山战役中，多少将士的鲜血喷洒在舜乡的土地上。望向山下，松柏间一树树黄栌红枫，黄得似火、红得滴血，那该是将士们血与火的风采！那一刻，我流泪了，为自己生在这片神话之地、英雄之乡而自豪！

大步走在舜王坪上，脚下是草叶花瓣铺成的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我抡着丝巾奔跑，躺在草地上看白云悠悠。有黑鸟从头顶掠过，有麻雀结群觅食……站在舜王坪制高点，记忆中尧王访贤的故事，就在这片大舞台上，拉开了帷幕。

尧王风尘仆仆，从望仙跋山涉水而来。他银须飘胸，笑容满面，满心希望地看着一位身高八尺、面目英俊的年轻人驾牛耕地。年轻人一手按着犁拐，一手握着牛鞭，耕牛身旁绑着两面簸箕，牛儿不紧不慢地向前迈步。他过一会儿，用鞭杆在簸箕上敲一下！尧王询问为什么，舜回答说，牛为我拉犁已经很累了，我怎么忍心打它们呢，敲一下簸箕，提醒一下，已经够难为情了！尧王看着舜没犁到地头就返了回来，还以为来招待自己呢！而舜解释说，那边草丛里有一窝没长出羽毛的小鸟，犁过去，就把它们的家毁了！鸟“偓”（妈）回来，那该多伤心啊！尧王深深地赞叹，他对耕牛和小鸟都能如此善待，何况对子民百姓乎？

走下舜王坪，禅意装满怀。再回望高高耸立的历山，我在心里说：“上山本是凡间客，此时已是画中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