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山西南北的汾河流经晋中平川腹地，在祁县和文水县交界处的河西文水县那边形成一个湾，湾的顶端有一个村子，叫王家堡。王家堡是女英雄刘胡兰的外婆家，小时候及后来参加革命后，刘胡兰常来外婆家居住。革命战争年代，王家堡在晋中平川一带小有名气，但不是因为刘胡兰，而是那里有支规模不小、且战斗力很强的民兵队。

缴获第一支枪

1943年1月，王家堡民兵队成立，队长王梦庚。王梦庚是共产党员，公开身份是村公所公人，就是村里的通讯员，除了忙村里的事外，他还得经常替村长到距王家堡十几里远的日本人信贤据点送情报。

3月的一天早上，王梦庚接到通知要他到区里开会，当他路过民兵苏开玉家门口时，突然被一个伪军给截住。伪军手里端着枪，明晃晃的刺刀直逼着他胸口。伪军说：“给我弄点吃的，快！”王梦庚先是一惊，继而看到这支步枪，很是惹眼令他心热，再观察伪军周围，没发现还有其他的伪军，村里也没有听说过要来队伍。脑筋一转，想来这定是一个私自脱离队伍混进村来的散兵，便打定主意要夺取这支枪。一边假意答应，带着伪军往卖吃食的地方走，一边想着怎么夺枪。走着走着，想着想着，卖饼子的根牛儿铺子已到。突然心里一机灵，打定了主意。便走进根牛儿铺子买了八个大饼子出来一下塞向伪军，伪军高兴地把枪靠在墙角，手忙脚乱地接过饼子。王梦庚顺势拿起枪，转身将枪口对准了那个伪军。

第一次参加战斗

自从有了第一支枪，民兵队的积极性一下子就高涨许多，从完全地下走向了半公开状态。这段时间，他们在文水县民主政府五区区委的领导下，开展反封建、反恶霸、反敌特、反贪污斗争。通过斗争，他们从地主王秀林家收获小麦20石，经区委批准，队长王梦庚带领民兵王致仁、王半印到紧邻平遥县的徐家镇，通过朋友关系，用17石小麦买了3支步枪。王梦庚用剩余的小麦买了衣服和腰带。有了枪，又有了服装，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参加民兵，民兵队的人数很快从最初的8个扩充到20个。他们瞅空就在汾河滩上练兵，县大队石尚英大队长经常过来给他们做指导。

1944年刚入夏的时候，王家堡民兵队接到区委通知，要他们全体出动，到东庄村配合主力12团作战，拿下日军东庄据点，并歼灭在东庄一带活动的伪军文水县警备大队第二中队。第一次接到战斗任务，令他们既感到兴奋，又有点紧张。他们按照命令连夜赶到作战区域，指挥部命令他们负责作战部队南边的警戒，监视平遥县方向可能的敌人援兵动向。

黎明时分，战斗打响了，听着噼里啪啦、轰轰隆隆的枪炮声，他们的心也砰砰砰地跳着。天光大亮的时候，枪炮声渐渐稀疏，预示着战斗可能很快就会结束了，而平遥县方向的敌人援兵则没有一点动静。这时，突然从他们埋伏地身后的庄稼地里传来哗啦哗啦的一片响声，王梦庚和几个有枪的民兵迅速持枪转向身后。不一会儿，从一米多高的庄稼地里钻出5个狼狈不堪的伪军。伪军们正暗自庆幸快要逃出包围圈了，突然听得一声断喝：“站住！”紧接着齐刷刷站起几十个人来，吓得伪军们腿一软跌倒在地。民兵们迅速上前缴获了他们的武器。

东庄战斗胜利结束，被围敌人一个也没有跑掉，全部消灭。总结会上，王家堡民兵队受到12团首长的表扬，由他们缴获得1挺机枪和3支步枪全部奖励给了他们。

西社抢粮

1944年冬天，我八路军晋绥军区八分区六支队一部决定抢夺日军囤积在文水县西社据点的粮食等物资，以解决部队冬天的吃穿问题。文水县抗日民主政府决定，由县长李魁年率县大队和平川的民兵进行配合。王家堡民兵队因为火力强、人数多，又有在东庄的实战经历，被委以重任，负责粮食和物资到手后的武装护送。

日军西社据点，在王家堡北面，从王家堡出发，沿河往上走约二十里左右，由一个炮楼和两个很大的平房院子组成，三个建筑成一条线排列，粮食和物资存放在中间那座平房院里，前后被炮楼和另一座平房院夹着。相互距离，两座平房院相距不到10米，平房距炮楼不到50米。日军一个小队住炮楼，伪军一个中队分住在两个平房院子里，中队部和大部分伪军住在外围的那个院子里，总兵力一百多人，整个据点周围用铁丝网圈着。六支队的作战计划是：剪开铁丝网利用黎明前敌人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候，突然发起冲锋，然后依靠优势兵力强行将敌三个点分割开，重点中间突破抢夺物资，两头用火力压制。计划看似周密，但实际行动起来，总有疏漏。六支队把主要力量用来对付日军炮楼和中间存放粮食物资的那个院子，在兵力和火力部署上轻视了在外围的伪军，尤其忽视了伪军的战斗力。

天将破晓的时候，战斗打响了。部队很快突破铁丝网冲进了据点，分头奔向各自的目标。负责中间占领敌物资仓库院子的部队迅速消灭了敌人占领了仓库。负责牵制炮楼的部队，也将日军死死压制在炮楼不能出来。但负责控制伪军中队部的部队，由于火力配制比较弱，倒反过来被伪军架设在房顶的机枪火力压制住了我方火力，甚至一度还让伪军冲了出来，造成了部队和运粮民工的较大伤亡。关键时刻，王家堡民兵队没有在一边干看着，王梦庚带队迅速找了个制高点，架起机枪向敌房顶的火力点扫射。打掉了敌人房顶上的火力点，冲出来的伪军很快被六支队给消灭了大部，剩下的退回了院子。县区干部抓住时机，立即组织民工们迅速开始运粮。指挥部临时改变了王家堡民兵队的任务，让他们配合部队牵制伪军，护送运粮队伍的任务改派其他人。

西社抢粮战斗取得了胜利，我方获得很多粮食物资。这是王家堡民兵队第二次参加作战行动，在王梦庚队长的带领下，靠着主动出击，又一次出色的完成了任务。

策反岳德胜

王梦庚十几岁时曾经在绥远（今呼和浩特）亲戚那里当过学徒，经过商，做过买卖，到20多岁时才回来。在外面的经历，让他练就察言观色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本领。如今他这套本领正好发挥用场，他利用经常给日军信贤据点送情报的时机，与据点里的日伪军混的很熟。日常的接触中，他发现据点的伪军警备队长岳德胜有弃暗投明的想法，便很快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对他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视，安排县大队石尚英大队长专门负责这条线。首先石大队长通过内线其他人证实了这个情报的可靠性，然后让内线直接接触本人做工作。王梦庚的工作就是充当我方内线与石大队长的联络人，把内线提供的情报告诉石大队长，再把石大队长的指示转告内线。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内线认为可以了，石大队长决定再让岳德胜经历一两次考验。

1944年底，日军做最后的挣扎，纠集一部分力量，对晋中平川一带发动大扫荡，搜捕我地方武装和抗日人士。有几位县里干部被石大队长有意安排在信贤村我方内线焦大林家里，明确告诉岳德胜要他提供保护。岳德胜经受住了考验，安全保护了我方人员。一切都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石大队长很快亲自与岳德胜见了面，当面做了工作，告诉他继续坚持一下，等待机会率部起义并顺势端掉敌人据点。

策反四个便衣特务

在我方策反岳德胜的期间，县城日军宪兵队往信贤据点派了4个便衣特务，他们是韩义、韩春庆、刘海宽、王吉祥，主要任务就是监视岳德胜的警备队。而此时我方已经策反岳德胜成功，正准备起义并端掉据点。这4个特务的到来，无疑给起义造成很大麻烦。石尚英大队长指示王梦庚迅速摸清这几个特务的详细情况，找个机会除掉他们。王梦庚很快通过内线焦大林了解到这4个人都是瘾君子，名声虽然不好，但都没有怎么作恶，还有争取的可能。两人商量好了争取的办法，将情况报告了石大队长后，石大队长同意他们的方案，但只给他们十天时间，十天一过，必须做出决断除掉他们，否则影响岳德胜部起义。
王梦庚和内线焦大林开始加紧与这4个人频繁接触，焦大林是通过毒品与他们拉进关系，王梦庚则有机会就与他们谈话聊天，慢慢试探。已经转化过来的岳德胜也发挥了关键的作用，用狠话直接敲打他们，“说日本人就要完了，你们还要继续当狗？”在经多方工作后，这4个人的思想状况很快发生变化，决心跟随岳队长走正确的道路。

扫清障碍后，岳德胜警备队迅速起义，并配合县大队端掉了日军信贤据点。

第二次缴枪

1945年8月，日军投降后，国民党阎锡山部从山西晋南返回太原，跟共产党和人民抢夺抗战胜利果实，有大批部队沿着汾河由南而北向着太原进军。

这一天，有一个阎军士兵奉命离开部队来到王家堡村东南观音菩萨庙门口，向村公所要毛驴。王梦庚看到这些要与在敌后坚持抗战多年的军民抢夺胜利果实的阎匪军，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就在琢磨怎么把这个士兵的枪给缴了。便趁着这个士兵与村长说话的功夫，佯装没事，慢慢踱到他的身后，突然猛扑过去连人带枪死命抱住。王梦庚突然的举动，吓得附近的几个村民四下走开，在附近蹲着吸烟的民兵王致仁迎面扑过来，用脚蹬住敌人的胸膛把枪夺了过来。此时，另一个民兵王中印也跑过来，三人合力一起将敌人身上的子弹带等全部解下，然后押着他走到汾河边。他们本想着将这个阎匪军士兵扔进汾河里，让他自生自灭。但这个阎匪军士兵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说好话，磕头如捣蒜，弄得王梦庚他们心软了，教育了一通并得到保证回家好好种地后，就将他放了。哪知道，这个阎匪军绕路回到河对岸报告了他的长官，当晚敌人就将王家堡包围了，我们3个听到风声赶忙藏起来。敌人将全村的年轻人集中在庙门前，让那个士兵认人。那个士兵认了半天没有找到人，阎军长官恼羞成怒把村长抓走打了一通，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放回来。

叛徒焦大林

焦大林是我方内线，公开身份是毒品贩子和日军住信贤据点的情报员。他为我方工作，主要是通过毒品接触敌伪，为我方提供情报。直到据点被端，日军才发现，信贤据点发生的一系列问题，包括岳德胜被策反、4个特务反水等等都与焦大林有关，是焦大林在捣鬼，对焦大林恨之入骨，于是便决定抓捕焦大林。焦大林得到信后，很快来到王家堡，找到王梦庚，要王梦庚赶快报告石大队长。石大队长得信后，就指示焦大林藏在王家堡，由王家堡民兵队负责保护。

1945年秋，日军投降后，焦大林才又回到信贤村，属于我方半公开的区干部。到1946年秋，国民党阎锡山部以优势兵力大举扫荡我平川解放区，企图一举将我革命力量全部消灭。我方为保存有生力量，将部队、各级机关及干部和部分家属转移到山区。王家堡民兵队按照区委的命令，负责督促、传达命令、帮助要上山的人员和机关。焦大林及其家属也属于要转移的对象，但此时的焦大林，因为手里有点钱，又怕死，竟然私自带领妻小逃到了北京，从此脱离了革命队伍，后来投靠了阎军当了一个排长成了可耻的叛徒。

那年腊月二十六

1947年1月的某天，正好是农历腊月二十六。早晨，天刚蒙蒙亮，王家堡大地主王秀林的大儿子王克宽，带领住祁县阎匪军三十七师一部，将王家堡团团围住，在村里大肆搜捕共产党革命干部和民兵。由于事发突然，民兵队没有一丝防备，此时已经无法集合组织抵抗，只好各想办法，各自突围。民兵郭亮拿着机枪，率先冲到南堰外，边跑边打枪，打着打着，机枪卡了壳，只好将枪扔掉，顺着渠道跑脱。

住在王家堡的区干部闫昆从西堰口跑出，由于他是顺着道路跑的，刚跑出不到一里地，被敌人发现用机枪扫中，受伤倒下。敌人将他拖到村公所门口，残忍地用铡刀将头铡下，挂在村公所门口。

民兵王中印藏在柴草垛里，稍后感觉不妥，起身挑了副水桶假装挑水往村外走去。不料敌人队伍中有个邻村的人，认出了他，将他拖住抓了起来。

妇女队长莲子嫂、斗争地主王秀林的积极分子武川玉，被地主儿子王克宽直接带人从家里抓走了。后来这两人，连同民兵王中印在祁县西城门外被杀。

民兵队长王梦庚和民兵王纯、王致仁昨晚因为安排了一些工作时间太晚了，就住在村北边村民王福家，黎明时分听到村里情况不对，三人紧急商量后，决定冲出去向上级报信。他们摸到村口，看到村北老爷庙前站着8个敌人，瞅他们一时不注意，向南紧跑几步进了一个渠里，猫着腰顺渠往西跑。敌人很快发现了他们，机枪、步枪一齐向他们扫射，幸好有渠埝掩护，他们三个人跑了出来。三人跑到离王家堡约七八里远的保贤村，找到驻扎在此的我军某部15团，向马政委汇报了王家堡现在的情况。马政委立即命令机炮连紧急出动到王家堡附近，向王家堡方向打了十几炮。敌人听到炮响，吓破了胆，慌里慌张的渡过河向祁县方向逃跑。直到此时，队长王梦庚长出一口气，高度紧张的心情才放松下来。因为那天，住在王家堡的，不仅有村里的干部、民兵，还有区干部石世芳、闫昆，以及请假回家过年的部队干部战士等二十多人。他们要是都出了事，这个责任太大了。

那年腊月二十六以后，王家堡民兵队经过整顿，又恢复了元气，在区委和县大队的领导下，经常越出村界、区界甚至县界执行任务，成为那一带最强大的一支民兵队伍。

作者简介：

张小明，山西省文水县人，吕梁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文水县委机关和乡镇工作39年，现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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